吴期和石头抬轿子似的,把草生从后院抬进厨房。吴期正准备把草生的双腿放下,然而石头却没有停下,仍继续往后厨右侧走。
上一次吴期和擎风不是没有探查过后厨,后院的这间厨房,总共就是一间长长的平房,乍一看好像是把三间屋子的隔断在中间打通了,左边的墙壁特设出入口,方便进出大堂传菜。除此之外,整个厨房一览无余,也没有其他的房间。
当时吴期还怕错过隐藏密室之类的,特地在厨房找了三遍,也没发现异样。这才回去告诉陈槐他们,一无所获。
但是现在这情况,石头显然是不打算停下来,他哼哧哼哧地背着草生,低着脑袋奋力前行。行至厨房右侧的墙面,未等吴期反应,走在前面的石头倏地一下将草生扔在地上,连累吴期一同跌倒。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恩将仇报是吧!”
石头一言不发,末了缓缓转过身,双眼呈现的阴鹜不知何时出现的,转瞬之间,方才看上去一脸和善憨态的人,现在变得深不可测,吴期虽没有陈槐那样的感知力,但是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汗毛直立,直觉告诉他,离他两丈距离的男人,恐怕内核已经变了。
“咯咯……咯”
石头脸色在眨眼之中变得青白一片,似有僵斑在他脸上浮现,深浅不一的斑痕,乍一看很是吓人。
吴期紧张地咽了口水。
这,这搞诈尸?
石头双目欲裂,两行挥发热气的血泪从他眼中流下,他龇起的牙变得尖锐,即便是尸体,人类的牙齿也断不会这样。
獠牙刺出,口水垂涎。
他举动变得僵硬起来,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咔咔的响声。
吴期作势就要往外面跑。
忽地狂风来袭,将厨房的门从外面推上,眼见四下无可躲避,吴期巡视中发现传菜门的门帘撩开,挂在墙上。他一鼓作气,仿佛脚上踩着加速器,蹭地一下就向那里跑。身后的石头听闻动静,动作变得浮夸起来,迈出的一步堪比之前的两步。
吴期哼哧哼哧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脏提到嗓子眼,不管不顾直冲传菜门,稍晚一步,指不定被疑似僵尸的东西生吞活剥了不可,万不能情敌。吴期势如旋风,一个猛子直奔大堂,待他跑到堂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喘气时,周围的一切令他顿感不妙。
这个时间点,前厅怎么会如此安静。
吴期直起身子抬头看,青面獠牙的恶鬼,烟熏火燎的火池,手拿棍棒的夜叉,还有匍匐托尸的行逢神。
这里哪是供人吃饭的前厅,分明是处置刑罚的地狱。
脚底而生的寒冷将吴期团团包裹住,他想要呼喊,继续向二楼跑,奈何双脚牢牢钉在地上,仿佛被冻在原地,逐渐地嘴巴不能出声,鼻子不能呼吸。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此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吴期!”
霎那间,所有的冰封霜寒一应退散,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
吴期脖子僵硬,艰难地晃了晃脑袋,闻声向身后看去,发现来人正是擎风。
“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大和陈哥都醒了,就等你了。”
吴期长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一时竟发不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顺着敞开的大门向外望去,刚才天还大亮,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现在居然暮色昏沉。
他心中一慎,方才莫不是跑去其他空间了?还是他被石头追杀,吓得一时眼花看错了。
吴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中擎风的手臂,实心的,热乎的,是真人没错了。他紧绷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了?”
吴期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说不了话,不过他示意擎风跟上,现在有了同伴壮胆,假如再发生那件事,他也就不怕了。
吴期朝着后厨走去,只见灯火通明的厨房,草生和石头正在忙活手中的工作,主厨李满仓挥着勺子,边炒菜边骂骂咧咧。见到有人来,李满仓唰地一下扔掉勺子,眼皮的褶皱挤在一起,十分不善地问:“你们谁啊,没看我这儿忙着呢。”
“别催菜啊,要不然一口你也吃不上。”
吴期忍不住扯动嘴唇快速翻白眼,什么玩意儿。
他咽了口唾沫,示意擎风继续跟着他。吴期双臂交叉,摆出无畏的样子,站在石头面前,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这人的脸上,没异样啊。难不成他真的看错了?还有那个骷髅架子!他跑到草生面前,上下打量起来。草生虽然身上肉不多,但是比他先前见到的模样,最起码有人样了。
吴期手指摩挲下巴,来回从这两人身边穿梭,两个眼睛各盯一个,誓要找出破绽。
李满仓不高兴地挥动勺子敲响铁锅。
“你有事吗?没事儿赶紧离开,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吴期锁定李满仓的目光,仰着脖子看他,发出沙哑的声音:“大厨,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两个帮厨,他们不是人。”
李满仓一听,顿时来了气。
平日里他是对草生和石头非打即骂,但那是有原因的,这两个蠢笨如猪的家伙,将来既然要继承他的衣钵,不多经历点怎么能行。一个两个的,各比各蠢。
而且他是师傅,他骂徒弟那是理所应当。但是别人不行,就连这恒通客栈的老板月如纱,都甭想在他这里指责草生和石头。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小孩儿,哪来儿的胆子,居然敢当面说他两个徒弟不是人!这意思不就是在骂他不是人吗!
李满仓脾气向来不好,平日里无火自燃,更别提现在还有人煽风点火。他唰地一下从案板拿起菜刀,横空划过抵住吴期的脖子,“你个没娘养的小杂种,说谁不是人呢。”
擎风眼见局势紧张,急忙上前按住李满仓的手,同时示意吴期向后撤。
“不好意思,我这小兄弟说错话了,您几位忙着,他我就带走了,不劳您费心。”
擎风懒腰将吴期扛在肩上,转身就朝传菜门跑,三步两步登上楼梯跑回茉莉园。
短短半分钟,两个人都累得不轻。
余千岁见两人以这种方式回来,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皱:“你们两个这是……”
“练习负重跑?”
擎风将吴期放下,喘着粗气说:“老大,有什么事情你问他吧。”
吴期揉着一路被颠疼的肚子,果然人壮也不行啊,擎风一身肌肉,硌得他肉疼。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迅速喝完,神情紧张地小声说:“我真的怀疑后厨有脏东西,特别是那俩帮厨,他们好像不是人。”
擎风一听这话,无力地拍脑门,又来了。
吴期这下去半天的时间,经历了什么,怎么胡言乱语起来。
陈槐提取到关键词,他寻着光亮,找到吴期的位置,心思沉重地问:“你见到草生和石头了?”
“嗯呐,见到了,陈哥你是不是也见过。我说的没错吧,他俩绝对不是人。”
“你没和他们起冲突吧?”
吴期一脸正气,“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说罢他向擎风挤眉弄眼,不该说的别说。
陈槐让他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全部交代清楚。
三人沉默不语,如同在看独角戏,吴期陈述往事时,手脚并用,时而跳到椅子上,时而蹲在原地静止不动。所遇经历在他独自演绎下,余千岁给出评价。
“你真应该去北电学表演,多好的苗子啊。”
吴期嘿嘿一笑:“这不是让你们能更加生动直观地感受吗?怎么样,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后厨那俩男人,不是正经活人对不?”
陈槐表情严肃,吴期的遭遇让他顺其自然想到之前,遇到草生那回。同样的在他面前大变活人,肉眼可见地变了性情。而且听吴期这样描述,看来草生比之以往,又瘦了不少。
吴期不过经历了两次跳窗,再从后厨跑到大堂,不算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感受到的时间流速,和他们的不一样。如果没有擎风及时喊住吴期,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吴期止不住地打哆嗦,浑身的鸡皮疙瘩哗啦啦掉落一地。
“这么说我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陈槐摇摇头,“我认为不是。当时我在二楼夹层,很明显能够看到里面的空间架构十分庞大,而且走廊深处应该另有空间,只不过我当时还没走到那里,就被丢了出来。依你所言,你从荷花园的窗户跳出去,却在后院落地。”
“如此可见空间架构应该已经发生了转变,所以你才会误入另一空间。”
吴期眉头紧蹙,万般焦急地琢磨。
“这不对啊。你们看啊,假设我真的在某些作用力的情况下,跑到另一个空间,所见皆是真的。那么风哥喊我的时候,不应该也看到了吗?”
擎风表示没有,“我刚下楼梯,就看到你站在前台边上一动不动,跟块木雕一样。其他的东西,和平常一样,饭店进人,小二招呼……唯独你像被定住了。”
吴期对此心怀感激:“多谢多谢,还好你叫我了,我当时快被吓死了。脚底的寒意一个劲儿往上爬,我动弹不了,也说不了话。但是在你叫我的时候,周围的景象霎时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了。”
余千岁手指轻敲在桌面画圆,“这还不简单。眼看就半夜了,到时候我们再分头行动不就行了。你们两个照旧去后院,寻找那个地道。这一次切记,吴期你走楼梯,擎风你去荷花园跳窗户,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同时汇合。到时候算一下时间差。我和陈槐,去二楼夹层。”
“有问题吗?”
几人齐声道:“没有。”
半夜三点,和上次一样的时间。
吴期悄悄打开门,观察走廊四下无人后,他冲身后三人点点头,时间到了,出发。
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房间,因吴期提前准备了四个傀儡娃娃放在屋里,显得和白天毫无差别。而且若是有人趁此机会动手,傀儡娃娃还能有一次感应提醒的机会。
吴期蹑手蹑脚地往后院跑,果不其然,这个时间点的后院,那条隐藏的地下通道出现了。他把消息同步给另外几人,做好准备只待擎风从天而降。
陈槐和余千岁收到吴期的消息,得知后院的通道和半夜开启的夹层空间,果然有联系。余千岁手贴在墙面的隐藏门上,他刚准备往里走,却被陈槐叫住。
“我来,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我方便出手。”他晃了晃手中的承影剑。
陈槐右肩抵着隐藏门,左手执剑,万分小心地将门推开十公分,透过间隙向里看,夹层里面静悄悄的,不变的是灯火通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和上次一样,四个方位各挂着四象图,但是原本位于中间的五冢蛇蛸图,不翼而飞。
越往里走,欢声笑语混着熟悉的香气,声音忽高忽低,香气却变得浓郁至极。
好在两人进来时做了充足的准备,余千岁把提前拿出来的防护罩递给陈槐。没走几步便到了之前被陈槐发现的大通铺房间,上次他戳破的窗纸洞口,没有被糊上。难道是夹层的工作人员没有发现?还是故意留的。
余千岁闭上一只眼睛,作势就要通过小洞向里看,却被陈槐拦住。上一次他无故致盲,原因还不明,他初步推断只知道自己是中了毒,但是毒从何来,却不得而知。
“小心。”
陈槐右手双指并拢,嘴上念念有词,一张空白的黄符纸从他怀里飞出来浮在空中,陈槐咬破中指指尖,快速挤血在上面画符。只听“去”的一声,黄符顷刻间钻进洞里,陈槐拿出另一张显形符,刚才的那张可视符会把飞过的地方,领略的一切,都会及时同步在显形符上面。这样一来,不用冒着眼睛被毒害的危险,也能知晓里面情况。
不一会儿,显形符的上面逐渐冒起白烟,细腻的烟雾消散过后,只见符上简单出现几个信息元素,只有陈槐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