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
十二折屏风,将男女分席而坐。
裴玉岑刚下朝回来,被仆从直接带来了正厅中。
几日没见,他又恢复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模样。
先是为自己来晚自罚三杯,紧接着感谢各位宾客到来,最后委婉表示,此次秋末赏花宴目的——为魏乐涵相看夫家。
裴玉岑视线从林青瑶特意打扮过的面上扫过,眼中带上了笑意,冷淡脸上,棱角都柔和了下来。
要说榜下捉婿只是个笑传,裴玉岑确实长在林青瑶审美点上。
今日这风光霁月的美人脸,与当初状元榜下如出一辙。
裴玉岑也是煞费苦心了。
可惜,林青瑶面无表情转开了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这一举动在裴玉岑眼中,就成了害羞。
可惜他回来太急,还没人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不然恐怕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的。
宴会开始。
特意请来清乐府请来的舞姬,身着彩衣,翩翩起舞,如蝴蝶般来回穿梭。
乐师们吹奏着悠扬乐曲,让人心旷神怡。
林青瑶坐于女眷最上首,她牢记韩之序吩咐。
“第三支舞曲结束后,假装犯困昏迷。”
魏乐涵与那姓杨的姑娘,似乎很是亲近。
其他人脸上都挂着要笑不笑的僵硬表情,只有她们二人,低低说着什么,笑成一团。
“杨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一曲舞罢,气氛才热烈了一些,林青瑶百无聊赖撑着头,看向魏乐涵的出头鸟。
杨姓姑娘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从笑意盈盈变为屈辱,好似林青瑶这么问,侮辱到了她。
这可冤枉长公主殿下啦,上京城杨姓官员不少,可大官却不多。
“长公主殿下何必如此折辱臣女!”
她只要大声说话,声音就异常尖细,正厅刹那间陷入寂静。
裴玉岑轻轻皱了皱眉,但碍于男女分席,没有上前询问。
很快第二支舞已经开跳,乐曲声盖住了这边的问话。
“哦?那本宫该如何问你?”
林青瑶有些无奈,怎么问问是哪家姑娘,就算折辱人了?
她的形象什么时候变成骄横跋扈长公主了?!
“念念是圣上新封,正四品明威将军杨瑞丰,杨将军的嫡女,名叫杨安念。”
魏乐涵出声解释道。
“本宫,问你了吗?”
“怎么,杨姑娘对自己父亲难以启齿?”
“还是害怕告诉本宫?”
林青瑶神色淡淡,刚刚念着信,笑的张狂肆意,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
杨安念泫然欲泣,那凄惨样子倒是和魏乐涵如出一辙。
哦,是了,她大概是怕之序记恨呢。
林青瑶开始反思,自己已经声名狼藉,之前还在想办法修补千疮百孔的名声。
现在想来,是她钻牛角尖了。
做一百件善事,也会因微不足道的中立而被指责。
还真不如之序今日做的这一件事呢,让他们心生敬畏呢。
这些外人,百姓看法又如何呢?
她只需要得到父皇母后一如既往的宠爱,保证这一世,皇权稳固。
她就是父皇母后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存在。
宴席的金银豆腐汤很是鲜美,素炒鲜笋也极美味。
林青瑶吃的慢条斯理,完全不理会魏乐涵探究的目光。
酒过三巡,舞过三曲。
魏乐涵的婢女玉梅因为收拾残局,被留在了花园之中,现在在身边伺候的是玉香。
“没眼力见儿,还不给长公主殿下斟酒。”
玉香被训斥的低下了头,紧走两步就要给林青瑶倒酒,却被秋水拦住。
“无妨。”
想到韩之序的话,她挥了挥手,秋水让出接近林青瑶的路。
酒水如杯,清淡桃花香夹杂着凌冽酒香,林青瑶若有所思看着手中装满桃花酿的青玉酒杯。
“不如,表妹与我同饮此杯?”
她朝魏乐涵举了举杯。
后者温婉一笑,玉香用同一个酒壶为她倒了杯酒,随后缓缓站起身道:
“敬长公主殿下。”
说完,魏乐涵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目露挑衅,看着林青瑶。
两人相隔并不远,她的神色一览无余。
林青瑶饶有兴趣勾起唇角,似乎并不愿意认输,也一口饮尽杯中酒水。
几乎在同一时间。
裴玉岑目光似乎透过屏风,望向了林青瑶。
桃花酿这酒,后劲极大,林青瑶又喝猛了些,片刻脸颊渐渐泛起酡红,双眸因微醺而更显水波潋滟,唇角勾着温柔笑意,又略带一丝迷离,让人不禁遐想联翩。
林青瑶单手撑着头,轻轻闭上了眼。
魏乐涵也觉得身体有些微微发热,只以为是饮了酒所致,只要发发汗休息片刻就会缓解。
不过她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玉香,看看长公主是不是困了?”
“带去厢房歇息吧。”
在场女眷看着长公主闭目养神模样,也不敢多过问,只自顾自看着厅前舞姬起舞。
“奴婢扶长公主吧。”
“不用,这位妹妹前头带路即可。”
秋水有些功夫在身,轻轻一揽,就将长公主揽在怀中,真香啊,她暗叹一声。
连翘扶在另一边,几人随着玉香走向后院东侧第二间厢房。
厢房桌案之上,青香袅袅,秋水扫过后不动声色。
为林青瑶褪去鞋袜,盖上轻薄锦被。
“长公主,奴婢在门外候着。”
连翘还有些不放心,听到林青瑶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才与秋水结伴离开。
关门声响起,林青瑶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刚刚的迷蒙之色!
门外玉香看着守在房门左右的连翘与秋水,咬了咬牙道:
“两位姐姐,秋日天凉,长公主殿下才睡下,估计要一阵才会醒呢。”
“不如,随我到旁边耳房喝杯茶歇一歇吧。”
“有什么动静,耳房也能听得清楚。”
一阵凉风吹过,秋水适时打了个哆嗦,拉了拉连翘胳膊,撒娇:
“在耳房喝杯热茶咱们就出来,好连翘,走吧。”
连翘有些犹豫,偏头听了听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才点了点头,几人转身进了旁边耳房。
正厅之中,魏乐涵觉得身上热气越来越重,呼吸都不自觉加重,只觉得浑身酥痒,燥热熏上脑袋,头也昏沉起来。
这感觉奇怪,但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脑海之中不自觉开始回想慈光寺树下的一幕幕,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
离她最近的杨安念发现了异常,正准备喊人,一双不算细腻的手扶住了魏乐涵。
“奴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