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行行行,我的错,这事我扛了啊!
“过后我去找这小子算账,负责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安天命坐他旁边随手拿起瓶药剂来打量端详。
看了蔺天凡一眼,笑着问道:“为什么以天命为名?”
蔺天凡略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随口叫的。
“也懒得起名,费脑子。”
安天命又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行,随口就随口吧。
“安少斌是因为这个收的徒弟,那安之命呢?
“我怎么听说,他是你去孵化区领回来又送到苍炎家族的呢?”
蔺天凡如同被人碰到刺一样嚷起来。
“安天命!你闲了没事查我是不是?!
“这么多年了我有点自己的事不正常吗,非要什么事都跟你说吗?!”
看着倒有那么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别激动。”
安天命安抚地拍着他后背。
“我也只是在捋顺族里这些大大小小事的时候才知道的。
“原来‘凡图大师’竟然和苍炎家族还有个寄养协议。
“既然你不想提那就算了,你当他是你什么人,我就当他是我什么人,行不行?”
蔺天凡扭开脸没说话,显然是不想提这个事的。
安天命也不再问,转开话题道:“刚才有人报给我说,有人入侵了家族内网搜集叶一的信息。
“做得很隐蔽,手段也很高明,看着来头不简单。”
蔺天凡转过头问:“会是什么人找叶一?
“你前几天刚算出那个命定人安然渡劫,今天就有人过来找叶一的信息了。
“是巧合还是有关联,是好是坏?”
安天命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蔺天凡倒了杯水推过去,口中回道:
“我刚才倒是推演了一下,结果是,不算坏事。”
蔺天凡端起来抿了口,睇他一眼,冷哼:“你是在为你们的无能找理由吧。
“不是我说,你们家族那内网漏得跟筛子似的,谁来都能划拉走点东西。
“你这是眼看着追也追不回来了,卜一卦找找心理安慰呢吧。”
安天命被刮的面皮都有点挂不住了,最后哭笑不得道:
“天凡师弟啊,一千年没见,你这嘴可修炼得更毒了啊。
“我这脸皮厚还扛得住,那外边人真就没有要追杀你的?”
蔺天凡横了他一眼:“切,外边人我还真不稀得说,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那我倒是多虑了!”安天命笑着又说回正事,“不过内网确实得修补,这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蔺天凡绷着脸问:“怎么,这会儿不怕我说话难听了?”
安天命大手一挥,又笑了:“不怕不怕,我从来不怕,这不自己人么。
“我皮糙肉厚,师弟你就是再毒十倍我也扛得住。”
蔺天凡没绷住,没好气地笑了,挥挥手:“行了,那我就让你省点劲儿。
“等我有时间给你们设计个特级防护网,你找人弄上去就行了。”
“你?!”安天命不可置信,“你做?”
“怎么,信不着我吗?”
蔺天凡睨着他:“跟你说,这一千年里,我没研究过的东西反倒是不多。
“因为有些时候太过无聊,没点新鲜东西琢磨着,日子会过得太慢。”
他垂下视线,长睫毛盖住眼底忽然涌上来的思绪,脸微微扭开些。
尤其心里有所期盼的时候,那种久等不到的感觉格外漫长熬人。
“师兄,你知道吗?
“我曾坐在五百年前世界最高的山峰上百无聊赖地数星星。
“也曾躺在三百年前最深的山谷里安安静静地看几只小兽掐架……
“当时间大把大把如负担的时候,感觉到的,反而是最深层次的倦怠。”
他轻叹口气:“算了,你体会不到的,因为对你来讲,不过是闭眼再睁眼而已。”
可对他来说,却是足足的三十多万个日夜啊。
他眼前闪过那些年曾有过的苦涩迷茫和小心谨慎。
世人大多求长寿,但对他来讲,活太久带给他的,远非简简单单几句话可以概括。
在最初的三百年,他过得富有激情。
按照师父的交代争分夺秒地学习各种东西。
时刻等待着使命的到来,憧憬自己能做出一番成就来,令世人刮目相看。
然而,一天又一天,时间一点点过去,使命没来,躺着的人也没醒。
他的激情被一点点耗尽,空虚陡然而生,渐渐填充成了生命的底色。
可是,他还要战战兢兢地努力活着。
他不敢让世人刮目相看,怕引来过多关注。
又不敢真的遗世独立,怕与世界脱节。
他就那么不尴不尬地游走徘徊在这个世间,恪守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被世界遗忘又记起,被沧海桑田淹没又搁浅。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可笑。
认得他的人早已死绝,可他还守着那个约定。
像一抹孤魂,每隔一段时间还费心地给自己添几道皱纹。
每隔个百年还要再换一次容貌,换一个身份。
就那么小心翼翼地带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活得像个假人。
最难捱的是中间那几百年,他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每一次找寻血统的失败都会带给他更深一次的质疑——
如果使命不来,那躺着的人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醒来?
更甚者,如果使命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坚持的又是什么?
与其如此熬着,还不如痛快死了,让一切就此终结。
可他终究没法让自己真正死心。
因为眼前这个人始终在平稳地一下一下呼吸着。
所以最后的两百年,他已经很少出去了。
就在这附近守着。
他会时常过来这人身旁待着,听听那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只有这些才能让他烦躁的心情平复。
只要这人活着,就代表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是个毫无意义的笑话。
一只大掌抚上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他感觉到一双温暖有力臂膀将他带入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中,耳畔有轻轻叹息。
“天凡,你辛苦了,以后有师兄给你做倚靠,你可以放松歇歇了。”
蔺天凡别扭地挣了挣,却也没有很用力,嘴里嘟囔着。
“你先把家族里这堆烂摊子收拾完了再说吧。
“我也就那么一说,其实这千年来高兴风光的事多着呢。
“什么绝世珍品只要我相中了,总能等到别人出手那一天。
“什么事只要我想做,就总有能做成那一天。
“而且总能比别人做得更好。
“因为比我好的都活得没我长久,慢慢的,我自然就成了那个领域的权威。”
他的声音带上了点若有若无的鼻音,如一只小兽收起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