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问,3S级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是目前仪器能测出来的最高级别。”
“那比你这2S级要厉害多少?”
飒风沉默了会,有什么话来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半晌,他还是顺着这个问题回复道:“……这个不好比,也没法量化,但每一级都存在一个壁垒。
“每跨越一个层级都是一次对自我的突破。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迎来下一次超越。
“能做的,只是修炼,不停修炼。”
叶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突破A级的?”
“9岁。”
“我去!”
叶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他又问:“那突破2S级呢?”
“11岁。”
呵!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人比人得死,他今年19了,亏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年纪小。
叶峰感慨:“你这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飒风停了有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说,也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最后就只淡淡地说了几个字:“只是练而已。”
“那你是从几岁开始练的?”
“不知道,从有记忆开始,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就是各种修炼和学习。”
“没有休闲娱乐时间?”
“如果你指的是玩的时间的话,没有。”
“那多无聊?”
“……还好。”
飒风停了半晌,又平淡地说道:“其实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可做的。”
“怎么可能,没有玩伴?”
“没有。”
“总有陪练吧?”
“指的是一个个教练么?”
“同龄的呢?”
飒风脑中还真闪过一个孩子模样的人来:“……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有过一个。”
“后来呢?”
“没有后来,后来就没再见过了,前后也就几天时间。”
叶峰纳罕:“为什么?”
“因为有一天中午,他跟我说,外面有一个红嘴小兽,半鸟半兽,毛茸茸的很好玩。
“那时候听了觉得很新奇,就和他一起偷溜出去找,结果耽误了下午的修炼。
“父亲震怒,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飒风的话里并没有多少遗憾,或者说是他早已经习惯。
因为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尺子量过的,总是在尽全力避免着任何误差。
而那个人那种事,只是一次该被抹掉的错误而已。
可奇怪的是,他竟还记得。
叶峰唏嘘:“你父亲竟然这么严厉!那你母亲呢?”
印象里,一般母亲很少会忍心这么严厉对自己孩子的。
“我没见过。”
机械单调的电子音在漆黑的夜空中平平淡淡地说着,没有伤感,也没有感慨。
里面几乎连一丝情绪都没有。
如月下清辉一般,清清冷冷,沉静又幽远,似古井无波,又似含着万千思绪。
“……”
叶峰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像也不好再往下问,最后只好干巴巴转移话题。
“我看你们这儿的人,原本也没什么生活乐趣,一天到晚除了修炼就是打怪,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
可过了半晌他还是咂咂嘴,没忍住为飒风叫了声屈:“真是……毁童年啊。”
飒风怔了一下,声音略微带上了一丝温度:“没事,也没什么,习惯了。”
不知道他所说的习惯,指的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还是习惯了每天修炼。
“啧,”叶峰忽生出点感慨来,忽就也想要说点什么。
“要我说啊,‘习惯’这个东西,真的是可怕。
“它能把人一点点给驯服了,让你不知不觉就日复一日地按照它给你划好的圈圈走。
“就算跳出一个圈也是进入到另外一个圈圈里。”
叶峰的视线不知不觉拉远:“有的人,在习惯中渐渐成长,越来越强,像你这样。
“有的人,在习惯中逐渐萎缩,直到生命终结,就像……我父亲。”
他微顿了下,又补充了句:“我说的是我自己的父亲。”
他知道,飒风能懂他的意思。
而飒风也确实没发出任何一点表示疑惑的声音,也没有趁机追问什么。
叶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太对人讲的话,今天忽然就想说一说。
或许,寂静的黑夜本身就有种让人想倾诉的欲望。
也或许,他想委婉告诉这人,人生不如意才是常态。
“他在一次事故中没了腿,然后就整天整夜地喝酒,喝醉了就滔滔不绝说自己当年多辉煌,多厉害,多牛逼。
“呵呵,其实当年也没多风光,只不过是生活无法自理之后的遗憾和无奈,让以前的平凡都显得格外不平凡罢了。
“然后他就慢慢习惯了每天醉生梦死,每天都混混沌沌地过,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耍脾气。”
叶峰深吸了口气,道:“我那时候很不理解他,怎么就能把自己糟蹋成那样呢?
“怎么就能让自己……就那么活着呢?
“是,腿断了,可有的人没腿,不也照样活得有滋有味么!
“后来他病得重了,我从部队赶回去。
“我以为我对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他那么能作,还连累得我妈……”
叶峰声音蓦地卡住,半晌,才又接着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最后那个样子。
“胡子拉碴、枯瘦蜡黄,可竟然露出了这么多年来,最神采飞扬的一个笑。
“最后时刻没提到我,也没提到我妈。走的时候,嘴角也带着笑。
“大概是解脱了吧,这么多年,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张脸,就定格在我脑子里,有时一低头或者一抬头就能想起来,甚至刚走的那两年,还总是能梦着。
“我后来时常在想,习惯这个东西,真是能让人成仙成魔。
“你要是制不住它,就会被它牵着鼻子走。
“一次妥协,就会次次妥协,最后变成一个废材,只是活着,懦弱地活着。
“甚至连打破它摆脱它的力气都没有,直到死了才能解脱。”
叶峰抹了把脸:“唉,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乱码七糟的。
“我就是,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以前的事了,其实也不应该,都过去多少年了。”
叶峰情绪有些起伏,声音里还带着点微弱的鼻音。
“可能就是在这么个和谁也没关系的地方,突然就觉得再特么不好,也是世界上和自己有关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唉,不说了,矫情。”
飒风却无端还想听:“说吧。”
叶峰微愣:“说什么?”
“什么都行。”
飒风现在很想听关于这个人的事,什么都行。
叶峰乐了一下:“行,那我就随口说,你就随便听。”
反正现在也无心睡觉,那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