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郊,尘埃尚未完全落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大战后的死寂。
不远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身影显得狼狈不堪。
他那身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飞鱼服此刻已是褴褛不堪,沾满了泥土与血污。他躬着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一口鲜血呕出,在身前的土地上印下点点猩红。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威风八面的指挥使,此刻正承受着林枫雷霆一击所带来的重创。
蓝凤凰站在林枫身侧,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看向痛苦挣扎的纪纲,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询问:“不杀吗?”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纪纲,投向了更远处那黑压压一片、本该是纪纲依仗的三万军士。
然而此刻,这三万大军却如同惊弓之鸟,阵型散乱,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先前林枫斩杀副指挥使顾长风时,那摧枯拉朽的力量就已经在他们心中种下了畏惧的种子。
如今,连他们眼中如神明般强大的指挥使纪纲,这位洛阳城名副其实的最高掌权者,也被林枫如此轻易地击败重伤,这彻底击垮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林枫的眼神犀利如刀,缓缓扫过军阵。
不需要言语,仅仅是这一个眼神,蕴含着无匹的威慑力。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盔甲,直刺入每个士兵的心底。
“哗啦——”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三万军士再也无法维持任何阵型,彻底崩溃了。
他们丢盔弃甲,哭喊着,如同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场面一片混乱狼藉。
看着这溃散如潮水的士兵,林枫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开口道:
“纪纲全身经脉俱断,丹田被毁,一身武功尽废,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断,
“他的权势,他的地位,皆系于这一身陆地神仙境的武功。
武功没了,他的脊梁骨也就断了。杀与不杀,于我而言,无所谓。”
话音刚落,林枫右手微微一抬,虚空一握。
“咻!”
一声清越的剑鸣划破长空,原本插在远处地面上的赤霄剑仿佛受到无形的召唤,化作一道赤红流光,瞬间破空而来,稳稳地落入林枫的掌心之中。
林枫低头审视着手中的神兵。
剑身赤红如血,仿佛蕴含着滚烫的岩浆。
即使只是握着,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磅礴浩瀚、古老苍茫的剑意自剑身散发而出,同时伴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不愧是高祖斩白蛇之剑,果然是神兵利器。”
林枫心中暗赞一声,感受着赤霄剑上传来的力量,这力量与他自身的修为隐隐呼应,却又带着一种帝王霸道之气。
他紧了紧握剑的手,将赤霄剑收入背后,随即对蓝凤凰说道:
“走吧,路还长着。”
蓝凤凰闻言,却没有立刻跟上。她转过头,再次看向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的纪纲,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清脆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喂,纪大人,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像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狗啊。”
纪纲的脑袋一直处于嗡鸣和混乱之中。
他无法接受,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败了的事实。
他是谁?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是踏入陆地神仙境的绝顶高手,手中更有上古神兵赤霄剑!
怎么会败?怎么会败给林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战斗的瞬间,试图找出自己失败的原因,却始终想不明白。
巨大的打击让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受重伤、武功被废的残酷现实。
直到蓝凤凰那句尖锐刻薄的“好像一条狗”传入耳中。
“狗?”
这两个字,仿佛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了纪纲那颗被无尽骄傲与自负填满的心脏之上!
刹那间,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垮了之前所有的茫然、不解与恐惧。
他,纪纲,可以败!
败给林枫这样的绝世强者,那是他技不如人,虽然耻辱,但尚可接受,甚至隐隐有一丝“虽败犹荣”的扭曲念头。
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
绝对不能容忍被蓝凤凰这样一个在他眼中武功低微、身份卑贱如蝼蚁的苗疆女子,如此赤裸裸地羞辱!
“贱婢!你……你找死!”
纪纲睚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强烈的、深入骨髓的屈辱感让他完全忘记了思考,下意识地就想抬起手,运转他那曾经毁天灭地的内力,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触怒他的女人一个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惨痛教训!
然而,就在他意念驱动,试图催动真气的瞬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空虚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想要抬起的手臂,此刻竟沉重如山,仿佛有千斤巨石死死压在上面,连微微抬起一个微小的角度都显得无比艰难,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习惯性地想要调动丹田之内那曾经如同江河般奔腾不息的磅礴内力,却惊骇地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如同久经干旱、龟裂枯涸的河床,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存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如此,全身的经脉更是传来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仿佛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硬生生地扯断、揉碎!
“我的……我的武功?!”
“我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
这一刻,一股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的冰冷恐惧,如同无形的巨爪,猛地攫住了纪纲的心脏,并疯狂挤压!
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只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的手,感受着体内那如同坟墓般的死寂,终于从败北的巨大冲击中彻底清醒过来,被迫直面了这个比失败本身更残酷、更让他绝望一万倍的现实——他,废了!
“啊——!!!”
一声凄厉无比、充满了无尽绝望、恐惧和彻底崩溃的尖叫声,猛地从纪纲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撕裂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惨烈厮杀、尚存血腥余温的土地上空的死寂,远远地回荡开去,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