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二院的卫生间很干净，连水池前的玻璃的底部都被保洁人员擦得光洁透亮。
林乔捧水第四次往脸上抹，冰凉的水流顺着他的下颚滴落几滴，沾湿了他薄风衣的领口。
他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脸，看着镜子中少年眼眶中还有一丝微红，他轻叹一口气。
就这样吧。
李夏至还没从女卫生间中出来。
林乔视线看向依旧人来人往的医药大厅，耳边的传来的喧闹声逐渐变淡远去。
他忽然感觉在这个世界上人是真的多，从下午到医院以来一直到现在，整个大厅始终是流动的人山人海，机械叫号和情况播报声不绝于耳。
这个世界上人这么多，他和李夏至遇见的概率是多么的微乎其微啊，和这样一个与你无亲无故的人共同跨过年，看过雪，甚至还唱过歌，骂过架。
在宜月两所顶级中学一起跑过步，一同躺在操场上看过星星，过过生日。
在艺术楼的花灯下憋笑憋到过岔气，也在医院苍白的路灯旁一同没出息地放声大哭，哭红眼眶。
“走吧。”
李夏至已经收拾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微微泛红的眼底。
她用水沾湿前额的碎发全部向后拨，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随后轻轻用手背盖在上面像是在冰敷。
“哭的有点狠好像冻发烧了……”
她咧嘴笑笑，眼眸恢复了些许灵动看向林乔：“林乔你这样子上去我妈以为我打你了呢！”
“啊我还好吧……”林乔又抽出纸巾想着是不是需要再擦擦。
“别擦了越擦越红，就这样吧，待会儿我妈要是问你你就说跑步时眼睛飞进虫子了。”
“行。”
回到病房时已经七点多了，林乔和王秀欣简单聊了一下家常，期间李夏至还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下林乔的话剧表演。
在帷幕和灯光之下绘声绘色的演绎看得王秀欣和李同磊都有些入神了。
“真好……”
王秀欣眨眼看着舞台后方大屏幕上绽放的巨大金色玫瑰，帷幕在缓缓撒出玫瑰花瓣和彩带后，在观众的鼓掌和欢呼声中缓缓合并。
“真好小林你演的真好，等明年艺术节你要是还演的话阿姨去现场看。”
王秀欣朝林乔歉意地笑笑。“今年错过了……”
“好。”林乔喉咙滚动，他点了点头。“我明年还演，到时候您来看，来给我捧场。”
“明年我也要演！”李夏至剥开一只香蕉，递到王秀欣嘴边。“到时候也要给你亲女儿捧场！”
“哈哈哈哈好，都捧都捧……”
李同磊已经收拾好桌子，看向闺女笑着喃道。“你这小妮还演上了，你能演啥？熊出没里的蹦蹦都没你能跳……”
“呵呵我演技可好了，只可惜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李夏至扬了扬眉毛。“哎对了林乔你不是诗歌小王子吗？”
“不敢当……”林乔嘴角抽了抽，他可从来都能精准认知自己写的小诗不过是哗众取宠，只能取悦自己的玩意。
“明年你顺便写个剧本吧，我要求不高，让我演的时候不用穿太笨重的道具就行……”
李夏至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而后轻轻拍了拍手。“对了台词也不要太复杂，我记不住就废了。”
林乔怔了两秒，看着李夏至在病房暖黄色灯光下微笑着的脸庞，他点了点头。
“好，明年我来写剧本。”
“快八点了，同磊你打个的送一下林乔吧。”王秀欣看了眼时间说道。“他明天还得上课。”
“不用不用。”
林乔仓促地起身，朝李同磊笑了笑：“不用麻烦叔叔了，宜月今年公交车延时一个小时，九点钟都有呢，我坐公交就行，我带卡了。”
他背上书包，掏出从顾佳丽那借来的公交卡挥了挥。
“坐公交回去都几点了！”王秀欣轻叹了口气。
“不晚，俺们每天晚自习快十一点才放学呢，我要是回去早了还要上晚自习呢哈哈。”
林乔挠了挠头笑着扯谎。
“啊行吧，那苹果啥的你装走一些，放着吃不完都放坏……肚子饿不饿，那包子还热着呢估计，还剩四五个我碰都没碰，你带回去路上吃……”
“哎哎这小孩咋走这么快，夏至你去送送他！”
。
“你妈太客气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走亲戚，原本以为能早点回去打游戏的结果拉拉扯扯又在人家家里坐了一下午……”
林乔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笑着说道。
马路上无数车辆走走停停，不远处的红绿灯闪烁着，抓违规摄像头偶尔闪过一片白光，吸引了李夏至的目光。
她收回目光看向林乔，把从楼上带下来的那袋包子递给他。
“还是温的没凉，你晚上没吃饭，路上先吃点这个垫垫吧。”
林乔愣了一秒接过包子，触摸到那柔软的余温，他感觉心中一软。“谢谢。”
“你手机里有个新好友。”李夏至微笑着弯曲了下手指指了指林乔握着的手机。“你猜猜是谁？”
“许霜。”
“啊？一下就猜中？”李夏至思索了下。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一辆打着灯光的公交车缓缓驶来。
“是这班车。”林乔起身。
“拜拜。”李夏至举起一只手机械地挥了挥，像是在cos招财猫。
林乔轻吁一口气，转头看着少女的眼睛，可此刻她似乎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茫然地看着那辆逐渐驶近的大巴车。
“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发消息，有……”
林乔忽然难以开口，他原本还想说‘有什么想说的话或者难过的事都可以和他说’，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暧昧？
对于和女生的交往，林乔自从小学毕业后就一直秉持着小心翼翼的处事原则。
这是他第一次想说出这样的话，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惶恐，他不想让李夏至想太多而误会了他，他很珍惜两人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
“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问我，那几套试卷质量很不错……我先走了。”林乔及时找补。
大巴车哧啦一声打开车门。
林乔扶着扶手上车。
“为什么？”李夏至站在站台上，仰头朝他笑了笑。
林乔转头也挤出个笑容。
“你不是说过吗？你是我朋友，是friend。”
“那是best friend吗？”
“是，best friend！”林乔长呼一口气，司机已经开始催他上车，说门口不安全。
“哈哈哈……”
李夏至笑出了声，她朝林乔摆了摆手，语速加快。“你输了，金色玫瑰是我的了。”
不等林乔反应过来，车门缓缓闭合，李夏至接着说。
“我是你的best friend，你不是我的，我的best friend 是秋雨！所以金色玫瑰我就拿走咯。”
最后一声‘咯’已经是闷闷的了，车门闭紧。
林乔坐到窗边，趴在玻璃上朝李夏至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