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夏澜院里,有一株向阳的老玉兰开了花。
白芍拿了把大剪子在树下转悠。
“小姐,哪一支好看?”
“随你。”
夏时月研究人皮面具,没有抬头。
“小姐,明天你生辰真的谁都不请?”
“嗯。”
白芍剪了一枝抱在怀里,“可惜了,这可是个收银子的好机会。”
白芍不甘心地算,“七殿下、十殿下、殷世子、朱世子、潇沐,都是大户,我白白准备了匣子。”
夏时月弯腰,胸前的白玉晃了下,像是提醒,自从王府回来,她有许久没见过朱楠风。
朱楠风被派去西郊大营练兵,永宁帝要在五月万寿节,观兵大阅。
“小姐,大夫人准备的宴席要不要去?”防风问。
“我看还是别去了,好好的生辰在被大小姐毁了,她可是一直在找机会报复小姐呢!”
白芍又气愤地说,“京城里那些书场里的谣言,肯定是她放出去的。”
“去,她那么热心为我张罗,怎么能辜负呢!”
大夫人的院子里,夏锦莲盯着小厮手里一张张请柬,脸色发青,“母亲这是妥协了吗?还是要做给父亲看?”
她不耐烦地挥走丫鬟,“父亲为了她居然要跟母亲和离,完全不顾母亲对他的情义。”
大夫人心口又被扎了一刀子,她推开面前的首饰盒子,“各大世家凑在一起,议论她不守女礼,不敬父母,那场面看着都开心。
况且你也到了年岁,借她的生辰宴也要在大世家的子弟中,给你选一选。”
“我还不想嫁。”
大夫人把茶杯摔在桌子上,“你不要在惦记七殿下,我听贵妃说,陛下日前对他甚是不喜,他手里兵权重,指不定哪天,”
大夫人顿住,换话题,“你也没用,若是你能在贵妃面前表现的聪慧一些,我们便可同十皇子亲上加亲,以贵妃的心机,他日你主东宫也是有可能的。”
夏锦莲犟嘴,“表弟只知道读书,我,”
“你就喜欢个武夫是不是,你大哥忤逆我的意思,把自己弄到战场上去,长年不回,他娶的那个御史的女儿同咱们不是一条心。”
大夫人气得捂心口,夏锦莲急忙过去顺她的后背,“这宴席交给大嫂去办,母亲只管同夫人们聊天,我的事不急,反正有表弟在,我会讨姨母欢心的。”
大夫人想了下说,“把后院那个女的也弄出来,叫别人看看,侯爷就是因为她宠妾灭妻,要同我和离。”
夏锦莲难得聪明一回,“母亲这是一箭双雕?”
翌日。
夏侯府门前车水马龙。
大夫人高氏亲自到府门迎客。夏锦莲一袭红裙,跟在母亲身侧殷勤地同来人打招呼。
午后,天气和暖。夫人们聚在花园里,喝茶赏春色。
“郡主,怎么不在,今日不是她的生辰?”有夫人问。
“二妹,还在睡,她睡好了就来。”
“夫人,大小姐真是疼爱郡主。”
各家的小姐,公子分列在一条浅溪的两侧。
孟闻月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带进花园,她一身青蓝色衣裙,身边丫鬟抱着一个襁褓,孟闻月生了一个男孩。
大夫人远远见她穿了青蓝色,眼里暗藏不悦,这颜色无端地叫她想起向青蓝。
“夫人。”
“嗯。”大夫人强压着不悦,给诸位夫人介绍。
孟闻月上前一一见礼。
她衣服颜色不招摇,头饰不多,脸上也未施粉黛,初看,并不像外传的那样狐媚。
不过,夫人们对妾室都有根深蒂固的不喜。有人见她穿戴朴素,低声说:“她们就爱装样子,博人可怜!”
大夫人说,“今日时月生辰,你也该穿得鲜艳一些,旁人不知,还以为我苛待了你不成?”
“夫人不曾苛待闻月,是我穿不惯那些。”
那边夏锦莲已经到了丫鬟小红的身边,“我来抱弟弟给夫人们看看。”
小红谨慎地不撒手,前次她已经被夏锦莲暗算过一次。
夏锦莲给自己丫鬟一个眼神,丫鬟们挡住了夫人们的视线。
眼下,正有下人抬着温烫的炉子经过,不知怎么脚下一绊炉子倾倒,里面有炭火滚到了夏锦莲的脚边。
夏锦莲在丫鬟惊呼那一刻,松开了抢到手里的襁褓,婴儿的脸直直朝下摔去。
“小公子。”小红被人撞开。
夏锦莲嘴角溢出恶毒笑意,谁知眨眼间,一道红影划过她的眼前,卷起了几乎贴到炭火的襁褓。
夏时月收鞭抱住襁褓,那孩子没哭,瞪着乌黑的眼睛看她。
她用手指捏捏婴儿的脸蛋,“胆子挺大,像侯爷的儿子。”
孟闻月踉跄着跑过去接过孩子,“多谢郡主。”
这一切都快如电光石火,夫人们才从惊骇中回神,便见夏锦莲一脚踹在小红身上,“你是怎么抱弟弟的,嫌弃姨娘给的银子少,你跟母亲说,母亲还能不给你?”
小红受了惊吓,瘫在地上任她踢踹。
孟闻月拦在她前面,“大小姐,孩子没事,这丫头平日也尽心,我带回去处置。”
“姨娘,这样的人会害了弟弟,我身边的人都妥帖,姨娘选几个用。”
“怎么,你何时掌家了,姨娘连用一个丫头都要你管?”
夏时月掂着手里的鞭子走过去,夏锦莲惊惧地后退,她连夜里做梦,都梦到夏时月那双要杀人的眼睛。
夏锦秋指着她的脸,“大姐,你的脸流血了?”
夏时月刚才救人,鞭子不小心擦破了她的一点脸皮。
夏锦莲摸到一丝血,吓得花容失色,想到了万千丑陋的模样,啊啊地大叫,“母亲……”
夫人们瞬间聚拢过来。
夏锦秋指着夏锦莲的脸说,“二姐又把长姐打出血了。”
一个‘又’字何其恶毒!
大夫人恨不得撕碎夏时月,却安慰她,“没事,上次的伤口比这个还深,不是也好了。”
夫人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夏时月霸道无礼,不想她连自己的姐姐都下手。
白芍上前被夏时月拉回来。
“别去。”
夏仲越的夫人柳清扬上前,查看她的脸,“妹妹不必担心,刚才小弟弟差点落到炭火上,时月救小弟弟时,剐蹭到了你的脸。”
柳清扬笑着推她,“快去敷药,很快就好了。”
夏锦莲终归担心自己的容貌,哭泣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