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仁出发到下一个关口,要走一个多月。
夏时月同朱宸辉,在借书还书中熟识起来。
两人时常一起喝茶聊话本子。
十一月中,天降小雪。
山路湿滑,车马难行,待他们赶到官驿时,天色已黑。
朱楠风骑在马上,盯着长龙似的队伍进入官驿。
远处有几道身影。
夏时月披着银色大裘,走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谭牧云特意把火把举高了一些。
朱宸辉同夏时月,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朝这边走。
朱楠风倏然觉得,被人抄了后院。
沉声问,“他们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谭牧云回,“属下都跟着殿下,不知道。”
“去打听。”
朱楠风说完又摆手,算了,“本王自己来。”
两个人已经走到近前。
也不知他们说什么有趣的事,夏时月的脸上还留有笑意。
朱楠风盯着夏时月。
“七皇兄。”
“殿下们有事说,臣女先告退了。”夏时月微微弯腰离开。
队伍陆续进入驿站。
朱宸辉说,“七皇兄辛苦了!若有臣弟能分担的事,还请皇兄吩咐。”
“倒是有一事。”
“皇兄请讲。”
“十弟以后少同长乐郡主接触,此女狡诈、心机重、是个危险的人!”
朱宸辉怔了下,“是不是有误会?我见长乐率真、坦荡,不像皇兄说得那样 。”
朱楠风拍他的肩膀,“天禧皇妹对她的认知很正确。”
朱宸辉心中思忖,那更不对了!
朱天禧说夏时月觊觎朱楠风,据他观察,夏时月对朱楠风很冷淡。
不过,他没反驳朱楠风。
论语里有说,“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翌日出发。
朱楠风抱着厚厚一摞文书,上了朱宸辉的车。
“七皇兄。”
朱宸辉放下手中的‘山川志’,给朱楠风让座。
朱楠风坐下说,“我身体有些不适,你得帮我分担一些事情。”
“七皇兄您说。”
朱楠风把一摞文书推给他,“这是下面的行程规划、各大营的边防军务,你来处理。”
“七皇兄,拟定行程规划没问题,边防军务,”
朱楠风打断他,“不懂问夏侯爷,这些你得学着处理。”
“那我试试。”
朱楠风随手拿起山川志翻看,“十弟带了这么多书,箱子里都是吗?”
他敲着膝边的檀木箱子。
朱宸辉心里发慌。
“是,我打发时间。”
朱楠风翻看箱子。
“皇兄,我就是偶尔翻翻。”
朱楠风捡起一本《仙人传》,“父皇,贵妃娘娘也知道你看这些书。”
朱宸辉嗫喏,“还请七皇兄不要告诉父皇,母妃。”
“我先替你收着。”
谭牧云上前扛箱子,朱楠风把山川志也丢了进去。
朱宸辉抬手,“七皇兄,这本留给我休息时看吧?”
朱楠风怜悯地拍他的肩,“军务那么忙,哪里有休息时间,睡觉都不够。”
夏时月听到动静,探出头向前看。
几十米外,朱楠风正跳下车。
谭牧云扛在肩上的,正是朱宸辉装话本的木箱。
朱楠风也看见了她,两个人视线相对,他唇角微扬,翻身上马。
他跑了几步,又勒马回来,“十弟,你还是跟我到前面去,有不懂的也好及时解决。”
“是,皇兄。”
夏时月给重楼眼神。
重楼一会回来说,“七殿下叫十殿下处理军务,他的那些话本子也给没收了。”
白芍心里默念,小姐对不起,七殿下他威胁我!
夏时月觉得朱楠风这是针对她。
他有那么好心叫朱宸辉碰军务?
朱宸辉要去庆都参与谈判,他都不许!
一晃又过去十多日。
夏时月手里的话本,都快翻烂了。
路上实在无聊,到了驿站,她不得不去找朱楠风。
司南见了她热情地问,“郡主的身体都大好了?”
“嗯。你家王爷呢?”
“殿下还在议事,郡主稍等片刻,我进去知会殿下。”
“不用,也不是什么急事。”
夏时月向里面张望一眼,“我找几本书,就在十殿下的那个箱子里。”
司南咧嘴笑,“郡主,这个还真得找我家殿下,那箱书他随身带着。”
夏时月脑子蒙一下,“他有病啊?”
司南想想,回,“好像是。”
里面议事结束,夏侯爷率先走了出来。
“时月。”
夏侯爷见女儿气色好,喊她,“走,跟我去吃锅子。”
她向里面张望,“爹爹您先走,我找殿下拿点东西就过去。”
“好,你早点来。爹给你刷肉。”
门前的人都散了。
夏时月进去,见朱宸辉也在。
“臣女给两位殿下请安。”
“长乐。”
“坐。”朱宸辉热情地招呼她。
夏时月看见朱楠风靠着的木箱,就是装话本的那个。
朱楠风忽对朱宸辉说,“你也去吧。”
“皇兄,你刚才不是留我一起吃锅子?”
“你还是去接待宴得好,不然,那些属官会说皇子高高在上,不亲近臣下。”
十殿下……
朱宸辉一走,驿馆的几个小吏进来摆锅子。
夏时月说,“我想在十殿下的箱子里,找几本书。”
“先陪我吃饭。”
“我答应了要陪爹爹的。”夏时月不动。
朱楠风手指敲敲木箱,看着炭火幽幽地说,“十弟这些书,不能留,都得烧了。”
“殿下你睡前不看了?”谭牧云问。
“本王睡前看得是这个?”
谭牧云噎住,心道,不就是吗!
司南忙说,“我出去办差,殿下特地叮嘱属下带了糕点、瓜果给郡主。”
侍卫端上几碟点心同瓜果,瓜果看着十分新鲜。
出了宁远,夏时月都是随军吃饭,路上皆是简餐干粮。
“过来坐,吃过饭,你随便挑书。”
夏时月腹诽,吃就吃,我还怕跟你吃饭,
月色渐浓,夏时月才抱着几本书,进了夏侯爷的房间。
夏侯爷端详她的脸问,“前些时日,我见你同十皇子亲近,今日怎么又同七殿下吃锅子?”
“爹爹,您可别想多了。”
夏时月举着书说,“我跟十皇子都喜欢看话本,聊的也是话本的事。”
又道:“朱楠风更非女儿所喜,不过是之前我得罪过他,他寻机报复!”
“你在庆都招亲又何解?”
夏侯爷的声音大了些,“这传回京城像什么样子!”
“那是宁远王安排的,不过也合女儿的心意。我就是要京里的那位知道,我不进宫。”
夏侯爷心里也犯难,永宁帝若是真下了圣旨,便不能推辞了。
不想进宫,唯一的路,是在回京前定下一门亲事,这事他还不能出面。
夏时月见他皱眉,笑道,“爹爹,宁远王的儿子殷简人很好。
我喜欢庆都,能安于一隅,悠闲度日,也甚好。”
“他是要进京做质子的!”夏侯爷说。
“宁远王不看重的人,陛下留着也没用,女儿有办法叫他回庆都。”
夏时月默了片刻,“我见他沉稳、内敛,适合接替殷昭。”
“你喜欢他?”
“若,非要嫁人,女儿觉得他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