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盼儿刚走不久,林婉儿就捧着一簇腊梅转来,轻轻说了声:“夫人,您找我?”
她清正而爽利的声音,令沉思中的子鸢一愣神:“哦,婉儿,”
急忙回过神来,拉起她的手说:“刘婧的事,青儿都告诉你了?”
“是。”
“嗳,”
望着这个自己最贴心、也最得力的心腹,子鸢不由一声长叹:“本来对于萧洪,我最属意之人是你呵,可惜你却另有所属,只好要便宜别人了。”
婉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夫人巴巴的唤婉儿来,不会就为这些东成西就吧!”
子鸢轻轻一笑:“死丫头!——看这样子,某人并没本夫人想象中那么难为情呵,反倒挺快活的样子呢!呵呵……,你什么时候,来谢我这个大媒呢?”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羞成了一朵桃花!
但随即,
她的神情又微微一变,流露出了一丝淡淡地哀伤与失落:“夫人若无别事,属下便告退!”
子鸢一把拉住她,悄声问道:“明明可以与他一起走的,而且我也想好了敷衍将军的对策,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是婉儿……舍不得姐姐。”
“假话!”
子鸢娇嗔地斜了心腹一眼,随即又重重一叹,说:“你跟我这么久,就是我的嫡亲妹子呵,会猜不透你那点小心思?
你只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随他而去罢了!
……唉,
这其实也怨我呢。
但昨夜那样的情形,将军真的已经骑虎难下了哦!不如此,何以不动声色就令那人安心离去呢?”
“……”
“暂时留下也好,阿姐正愁怎么去打发你离开后的日子呢。
而且你放心,
如果将军大事顺利的话,阿姐保证给你个公主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过去,直接压那个坏女人一头!”
林婉儿瞬间羞臊无地,挣脱夫人的手、急急向里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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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萧闵。
当他怒气不息的返回御书房,立刻摔盘子砸碗把武恩好一顿臭骂。
把从夫人和婉儿那儿受来的气,都通通洒在了这厮身上!
而武恩呢,这下也真的是自作自受了,屁也不敢放一个。
只是吓坏了那位本就柔弱的“香姑娘”,感觉异常的胆战心惊:“将、将军……”
恰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值日官的禀报声:“将军,上官昀大人奉命来到!”
萧闵剑眉一挑,蓦地往龙椅上一坐:“传!”
“是!——将军有令:传上官大人进见!”
随着这声喊,上官昀从从容容的撩衣而入:“卑职上官昀,参见主上!”
将军稍微平息了下怒气,抬眼说了声:“坐。”
“谢主上。”
上官昀随即在一旁侧身而坐:“不知主上传云鹤,有何示下。”
萧闵挥手斥退左右,望了望他说:“最近还干的顺手嘛?”
“蒙主上提携,薛先生信任,云鹤对府衙之事已尽在掌握。”
“是吗?”
萧闵对这位美男子的自信表态,却有些不以为然:“那么昨夜城中走失了一个人,你可知道?”
上官昀明显听出了赌气的味道,不由暗笑:到底是少年将军呵,够直来直去!
也幸好,自己在临来时碰到了儿子,不然还真保不住要吃瘪了呢。
于是起身,毕恭毕敬地敛衽答道:“回将军:云鹤正要禀报此事!”
这话一出,反令萧闵心生诧异:怪哉,李淮出宫的事现在属于绝对机密啊,除了萧洪和高怀佑,再没有人知道的,……莫非他说的并非同一个人?
于是向龙椅上一靠,且看他怎么说。
“将军,”
上官昀这时不慌也不忙,慢条斯理说道:“昨夜因为是除夕之夜,薛先生又在金殿饮宴,所以卑职自感责任重大、便亲率府兵与捕快巡夜。
可是在三更之时,在西门下忽然发现一个可疑之人,脚步踉跄、神色极度慌张,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道:回家了……过年了……”
萧闵心里一紧,直接问道:“可知他是何人!”
“属下当时,以为只是一个犯夜的醉汉,就打算弄回衙里打一顿收监;可是当手下人用火把一照,才发现这人竟是李淮将军!”
“李淮?!”
将军蓦地站了起来,啪地一抚书案:“真的是他?”
“不错,将军,”
“他现在哪里!”
“已被属下以主上的名义、放出城去了!”
将军大怒,啪地一拍书案:“上官昀!”
“属下在。”
“你大胆!”
“主上!”
上官昀此时,却一反往日之谦和,抗声回应道:“主上息怒,且听云鹤把话说完!如果说完之后,您依然认为云鹤有错,则我不用主上下令、即自尽于殿下,以免污了将军求贤爱贤之名!”
“讲!”
“是,”
上官昀坦然说道:“一开始认出李将军,云鹤也极为难。一方面不知他何以至此,想要立刻禀报将军、请将军定夺;
可当他忽然在醉中认出了属下,并口口声声说‘云鹤……救我、救我’时,却一下子心软了!”
萧闵将剑眉一挑,略微放缓了语气说:“他……何以会向你求救,可同你说过什么?”
“未曾,所以下官也不知是何缘故。”
上官淡定的答道:“也许是于酒醉之下,杯弓蛇影了吧!
但对云鹤来说,那可是故主呵,而且属下也深知,将军欲行王道、以取信天下的诚意;
若在其执意要走的情况下,强行拦截,势必会招致不测、引发苏将军及天下诸侯不安的!
于是才擅作主张,一边抚慰于他、一边又以将军的名义送给了他马匹和令牌,并护送出城。
主上:此事上官昀有错,错在来不及禀报将军;但大义所至,纵然粉身碎骨也顾不得了,如今只求一死、以明心志!”
上官昀说完,猛地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大有“士不畏死”的架势!
萧闵这回,反而被他的“高义”所动了!
忽然感觉,他此举不禁称得上是“行事磊落”,而且重情重义,都要不逊色于昔日的关云长了!
于是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安慰说:“诚如先生所言。本帅也没想到他会深夜出走的,更不想他有何闪失,因此才一直心急如焚。
幸而贤德如先生,临机送了他令牌,也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随即起身,亲手为他正好冠戴,并下令武恩:“知会下薛先生:京兆府那边,自即日起交由云鹤先生署理,他只管腾出手来,与萧洪一起整顿军马事务!”
“是!”
武恩衅衅的斜了上官昀一眼,答应着急忙下殿。
上官昀晓得他就是武恩,自然也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不由冷笑。
但他那副俊朗中、从来都波澜不惊的面庞上,则依旧保持着那股“正义”的定力:“将军从善如流,真乃帝王气度!但云鹤自问才疏德薄,做一个主簿已然太过,岂敢再尸位而素餐呢?”
而萧闵这时候,
对云鹤的话已信以为真了,顺势也解除了对子鸢的疑团,自然对他的忠诚和能力深信不疑:“我说过的,先生才可大用,不必过谦!”
上官云鹤暗喜。
这才秉手拜受,然后告辞。
直到这时,刚刚还心惊胆战的“香姑娘”,也才敢过来侍候。
从雪倩手中端过茶盏、试了试凉温,奉于萧闵说:“请将军用茶。”
将军接过来喝一口,抬眼对爱妾笑笑说:“今日佳节,众位夫人都要去紫寰宫的,你也该去撑撑场面才是!”
香姑娘无奈的一笑:“若非将军大发雷霆,宜紫这时候已经在那里了!”
“是吗?”
萧闵大笑。
一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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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天隆与萧洪赶到洛城,才知李应已假冒他诈开了城门,同后来的李淮一日间率大军东去了。
但所幸的是,这次他们不光对自己的将士们兵不血刃,对百姓也是秋毫无犯,令苏天隆长出了一口气:诚哉,李淮之义也!
一边写信、托萧洪向萧闵致谢,一面也给李淮修书一封,表达了自己的感念之情。
总之吧,
这俩人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一个也不想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