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在德城春日里属于难得的明媚。
柚子树下,谢屿洲穿着黑毛衣,手持宋嘉木取来的新壶在泡茶,动作很优美,但泡出来的茶味道却一言难尽。
谢奶奶说他,“浪费了好茶。”
又说,“泡茶如爱人,不用心,滋味都是苦的。”
这话听着莫名有点双关的意思……
宋嘉木只当听不懂,从谢屿洲手里接过壶,重启一泡。
谢奶奶环顾着四周,眼神惬意,“这个地方可真好,空气都是香的,这是什么香味?”
“奶奶,是柚子花吧?”天气稍暖,柚子花就忍不住结出了花蕾。
谢奶奶很是惊讶,“这就是柚子花香吗?这和香水调配的柚子花香可不一样。”
宋嘉木微微一笑,谢奶奶养尊处优,可能连柚子皮都没亲手碰过。
她一边把茶倾入公道,一边说,“还有柚子酒呢,我做的柚子酒可好喝了。”
奶奶听了很有兴致,拍拍她的手背,“等秋天,奶奶可就等你的柚子酒了。”
宋嘉木端公道的手微微一抖,秋天?那时候怕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怎么?”谢奶奶笑,“不答应?”
宋嘉木想了想,爽快道,“好啊,到时候邀请奶奶喝。”
那时候,就算和谢屿洲不在是夫妻关系,也是可以请奶奶喝酒的呀。
喝完茶,宋嘉木带着奶奶参观了钟意窑和周边。
她第二次做的坯已经在风干了,奶奶看着那些小草造型的盖子把手,喜欢得不行,千叮万嘱,其中至少有一套得是她的。
柚子酒已经答应了,其它的也就不矫情了,宋嘉木一一答应着。
奶奶怕耽误她工作,让她去忙就是,她自己坐在这里晒太阳,让谢屿洲陪着她。
待宋嘉木走后,换了谢屿洲执壶。
谢奶奶看着宋嘉木往窑口去的背影,悠悠然说了一句,“你的事,我一向都由着你自己,嘉木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很好的姑娘,如果要辜负,我拿你没办法,但不要亏待人家。”
谢屿洲脸上已经浮起嘲讽,“嗯。”会给她的,不就是钱吗?
“但我还是想说……”谢奶奶叹道,“你会后悔的。”
谢屿洲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不会。
中午,大家伙回来吃饭,因为谢奶奶和谢屿洲在,除了奔奔以外,都有些拘束,连邓师傅都和宋嘉木一起进厨房做饭去了,只有奔奔见了奶奶特别高兴,还跟奶奶汇报他做的杯子烧坏了。
“是吗?”奶奶笑,“那让屿洲去厨房帮嘉木做饭,你带我看看你的杯子。”
奔奔高兴地答应了,谢屿洲想了想,去了厨房——无所谓,本来有些事就要说清楚,什么时候说都一样。
厨房里,只有宋嘉木和豆饭,两人一个在洗菜,一个在切菜,配合很是默契。
谢屿洲的到来并没有打断他们,这两人,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仿佛他是个不存在的物件。
呵……
谢屿洲已经对此漠视了,他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允许我和宋小姐单独谈谈?”他傲然且不屑,“当然,如果三个人一起谈也可以,我不介意。”
宋嘉木正在切菜,听了这话,顿了顿,放下刀,“豆饭,不好意思,你先和邓师傅聊聊天。”
豆饭看着她,眼里露着担心。
谢屿洲真是觉得,这你侬我侬的景象脏了他的眼睛,忍不出刺道,“放心,你们这种人不值得我动手。”
“请问谢先生,我们是哪种人?”豆饭忍不了他的傲慢了。
谢屿洲脸上浮起轻蔑的笑,“说话给你们留了一丝颜面,你们偏要问到底,难道我说低贱的人,你们就开心了?”
“你……”豆饭手里还拿着剪刀,动了怒。
宋嘉木赶紧把豆饭拉住,紧紧抱着他拿剪刀的胳膊,“豆饭,别冲动!”说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豆饭面前,“谢屿洲,我承认,我低贱,但那是我的事,跟我朋友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迁怒他。”
谢屿洲看着她紧抱住豆饭的手,嘴角的轻蔑更甚,眼前却闪过中学时他爹要揍他的情形,那时候,冲到他面前,护着他,对他爹说“谢伯伯,不要打屿洲哥哥”的人,还是芊芊……
豆饭气急,“嘉木,你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宋嘉木心里涌起一阵苦笑。
不是她自轻自贱这样说自己,而是,她的所作所为的确很低贱——那是她做的一个错误选择,既然选择了开始,那就意味着在别人眼里永远要贴上低贱的标签。
“豆饭……”她冲着豆饭一笑,语气里带了哀求。
这样狼狈的她,还是不要被别人看见的好。
豆饭忍了又忍,终于把剩下的话和怒气全都忍了回去,“有事叫我。”虽然始终不放心,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出去了。
宋嘉木继续切菜。
一边切菜一边说话,“放心,等我这批货出来,我就回去办手续,如果顺利的话,也就十来天的事,拜托你的芊芊等一等,其实也不存在等的,一张纸而已,你们有没有并没有区别。”
他没有说话,看着她利落的刀法,一根胡萝卜在她手底下慢慢变成一堆胡萝卜丝。
“至于你买钟意窑的钱……”宋嘉木想过最差结局,而且,已经在脑子里计算过了,“还有买窑口附近这块地的钱,我先紧我手上有的还给你一部分……当然,我还欠着大头,如果你愿意等,我……会努力在未来三年内还给你。”
谢屿洲站在她身后,不屑又无礼,“你手里现有的钱?你手里现有的钱不也是我的吗?用我的钱还给我?宋嘉木,果然精明又市侩。”
宋嘉木心里一堵。
确实,她有点钱,大头来自于谢家的聘礼和舅舅给的嫁妆,还有,他平时随手打赏给她的。
“那就……”她深吸一口气,“全部算我借你的吧,我会打借条,三年内连本带利还你。”
“不。”他冷冷的声音响起,“我不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