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枕头最终还是结结实实砸到温峥头上。
不是温穗对陆知彦多在意,是她实在受不了温峥那张贱得慌的破嘴。
她冷着脸下逐客令,安排小周送温峥离开,
毕竟温峥酒驾出事是小事,如果温家借机兴师问罪,反倒麻烦。
当晚,陆知彦果然没有回家。
温穗却松了口气。
她专心养伤做康复训练,等到无需辅助器械就能随意行走那天,当即动身前往老宅,去找顾辛华。
阳光斜斜洒在老宅的青砖黛瓦上,回廊曲折如带,两侧太湖石层叠而立,石缝间的青苔染着岁月斑驳。
温穗踩着光影绕过回廊,见顾辛华正坐在八角亭里喂鱼。
她轻手轻脚入亭,纤细手指提起茶壶,为老太太续上热茶。
一把鱼食撒下去,锦鲤游弋而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辛华捻着鱼食,声线不怒自威:“说吧,什么事。”
“就不能单纯来看看奶奶?”温穗端坐朱红木椅浅笑。
这段时间跟老太太来往渐密,从住院时那通点播她掌握实权的电话开始,她心底对顾辛华的孺慕之情悄然滋长。
虽然,其中多少带了点将外婆情感寄托在对方身上的缘故。
但她明白,老太太或许更疼孙子,为她盘算后路那份心却也实实在在。
顾辛华放下鱼食,用帕子擦拭手指,斜睨她一眼:“怎么,祖宗牌位前跪得还不够?”
温穗脸色霎时发白。
这话像根刺扎进心口。
老爷子在世时她从未被罚跪,只是近一年因为迟迟未孕,老太太总觉得愧对陆家列祖列宗,才会让她长跪祠堂。
可谁会喜欢在冰冷牌位前枯坐几个小时?
“行了,不逗你,”顾辛华正色道:“怎么了,是知彦又和秦家那姑娘混在一起,还是公司出了事?难不成你们夫妻俩终于想清楚,打算要孩子了?”
“奶奶,”温穗敏锐捕捉到话里玄机,心跳陡然加快,“您知道了?”
“知道他铁了心不要孩子,想让我这辈子抱不上重孙?”顾辛华轻哼:“那混小子,脾气比石头还硬。上次你被气回港城,转头他就跑来求我,说自己不要孩子,让我别为难你。”
温穗:“......”
她如遭雷击,指尖揪住裙摆。
是真没想过,那个冷心冷肺的陆知彦,会特意跑到老太太面前,主动解释。
...那又怎样?
不过是陆知彦坦白本就该担的责任,难不成她还得感激涕零?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轻笑了声:“奶奶,您盼我生,还不如盼——”
“停,”顾辛华语气陡然转冷,眼底划过一抹嫌恶,“我陆家再缺子嗣,也不要来路不正的野种。”
温穗识趣噤声。
方才那句话,也有试探老太太态度的意思。
如果秦笙笙真怀了陆知彦的孩子,陆家会不会为了血脉网开一面,破格让对方进陆家。
结果老太太对血统纯正看得极重。
想到这,她心里泛起苦意。
陆家规矩森严,要怎么才能体面离婚?
温穗蹙眉沉思。
顾辛华也不催促,重新抓起鱼食撒向池中,看着锦鲤争相抢食的热闹景象,忍不住露出欣慰笑容。
转瞬,又被惆怅填满。
要是能多个小娃娃倚在膝头,陪着一起逗鱼多好。
纠结半天仍无头绪,温穗决定先放下私事,开口道:“奶奶,我伤全好了,明天就能回公司上班。”
“嗯。”顾辛华应了声,继续投喂锦鲤。
“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温穗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关于海运局的项目,温家有意参与,我...也希望能为温家争取个机会。”
话音落下,一条肥硕红鲤猛地跃起,溅起水花吞走大半鱼食。
顾辛华眯起眼,目光从池中收回,落在温穗脸上,“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温家的意思?”
孙媳妇向来与温家关系疏离,此刻却突然替温家求情。
她不信其中没有猫腻。
“是我的意思,”温穗迎着顾辛华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真心实意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温家虽然对我不亲近,但我始终姓温。”
顾辛华陷入沉默,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从港城回来后,这个孙媳妇像变了个人。
似乎不再满心满眼只有自家孙子,学会为自己争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这挺好。
但前提是,温她得守住陆少夫人的本分。
再怎么自由,也该把陆家放在第一位。
“你这段时间,怎么不给知彦发消息了?”顾辛华话锋忽然一转。
温穗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向陆知彦,睫毛轻颤着敛下,平静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故意隔几天联系他,松一松这根弦,说不定他就会想起我。”
很少在老太太面前撒谎,她捏着手指,紧张感几乎要漫出胸腔。
亭子里陷入漫长寂静。
顾辛华垂眸盯着池中涟漪,不知在盘算什么。
温穗神色如常。
“算了。”
半晌,顾辛华才开口,语调沉稳:“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插手。温家想参与海运项目,先把策划案递上来。”
温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成了。
只要老太太松口,陆知彦再阻止也无济于事。
“知彦年初提过秦家续约的事,被我否了。”顾辛华慢声说:“秦家规模太小,现在海运项目扩容,他们根本啃不动。”
她意味深长地看温穗一眼,“温家这时候入局,正正好。”
解决新合作方的问题,又能让温家欠个人情。
一举两得。
温穗犹豫两秒,轻声试探:“要是知彦坚持选秦家......”
“我才是陆氏董事长。”顾辛华一锤定音,“再叛逆他也是我孙子,得听我的,”
温穗眉眼弯成月牙,笑意真诚:“谢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