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起返回伏龙树下,地道的入口随着若陀龙王意志的平息而缓缓闭合,重新化为坚实的岩壁。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老戴带着几个伙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看到众人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我和兄弟几个看到你们留的线索,一路追了过来。”他擦了把汗,继续说道:“路上咱们还在前面的营地帐篷里找到了晕倒的小茂,已经将他安置好了。可惜,还没找到其他三个兄弟…”
老戴的目光落在昆钧身上,不禁一愣:“咦?小昆,你这是…”他感觉眼前的昆钧似乎有些不同了,那股子憨厚朴实的气息依旧,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释然。
昆钧对着他温和一笑,语气平静:“小事而已,不必介怀。至于你找的那几位工人,他们就在旁边的山洞里哦。”
“山、山洞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戴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花了不少力气,但没有生命危险,不必担心。”钟离的声音沉稳,让人安心。左钰则上前一步,补充道:“他们被邪祟之力侵蚀,精神透支,需要好生休养。我已施法为他们驱散了余下的怨念,只是身体的疲惫还需时日恢复。”
老戴闻言,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好,好,多谢各位!我得赶紧去看看他们。”
“稍后可是要把人带回璃月港?”昆钧问道。
“对,对!”老戴连连点头。
“我也一起,可以吗?”
“没问题!”老戴拍着胸脯,豪爽地答应下来,“几位都是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满足。等我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再来跟各位道谢。”
派蒙看着昆钧,有些困惑地飞到他面前:“小昆…啊,不对不对,应该叫你龙王!你也要回璃月港吗?”
昆钧的目光柔和下来,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这具身体。”他解释道,“我消散后,就让这具躯体的主人随工头一道回璃月吧。昆钧乃是名匠后人,假以时日必能名震一方。这样的人物,绝不能有闪失。”
钟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弧度:“你还是老样子,偏爱铁匠得很。”
“刀剑无眼,匠人有情。人情二字,不就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事物吗?” 昆钧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若陀,我已不是岩神了。”钟离的语气平淡,却仿佛带着千年的风霜。
昆钧沉默片刻,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轻声道:“…我能感觉到。”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璃月人。”
“连你也走到这一步了啊…”昆钧叹了口气,“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不会有新的震动将我唤醒。”
“无妨。”钟离的眼神望向远方,那里是璃月港的方向,“即便有那么一天,璃月百姓也该做好面对你的准备了。”
“没有岩王帝君的璃月,可行吗?”
“倘若天下无神,这里便是人的国度。我曾是人的神,理应见证人的兴衰。”
昆钧的眼神变得复杂:“任何生命都会在岁月长河中损耗、变质,你是我们之中最坚强的灵魂,竟也被它磨损…”
左钰在一旁静静听着,此刻开口道:“磨损,是时间的法则,也是存在的代价。即便是在其他世界,那些号称不朽的存在,也无法完全逃避。但正因如此,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坚守,才显得尤为珍贵。”
昆钧赞许地看了左钰一眼:“说得好。但也无妨。因果由天,倘若我们的使命已然告结,就应勇敢地踏上离开之路。”他看向钟离,目光悠远,“你或许长生不老,注定孤独,可那只是暂时之事。当你来到时间的尽头,便会与过去未来所有因缘之人重逢。”
钟离淡然一笑:“论寿命还是你略胜一筹。元素创生物的寿命,说不定是这片大陆上最长的。”
“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因无法杀死而被迫面对我。”
“说笑了。与老友见面,原是欣喜之事。”
“从前在层岩巨渊,你犹豫过吗?”
钟离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岩石尚可有心,我自然如此。但我是契约之神,也曾是璃月人民的神。”
“你选择了义,却没抛弃仁。所以你并没有对我施以杀手,我是自愿被封印的。”
“地龙翻身撼天动地,以你的能耐,哪怕是全盛时期的我也难一人对抗,更谈何封印。”
昆钧哈哈一笑:“所以才有「我」的诞生啊。怎么说我也是看着璃月港诞生的元老,即使不再是过去那副模样,也要以自己的方式贯彻约定。身为契约之神的挚友,这是我遵守契约的最后办法。”
钟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是化不开的释然与怅惘。
“……”
他轻声道:“谢谢你,若陀。”
“我的生命接近无穷,将与永恒的时间一同延续下去…而你摩拉克斯,也是寿命极长的存在。”昆钧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阳光下的薄冰,“……”
“要走了吗?”钟离的声音很轻。
“摩拉克斯,若有缘,他日必将再会。”
随着话音落下,昆钧的身影化作点点金色的光芒,消散在风中。他身上那股属于若陀龙王的厚重气息彻底消失,那具壮硕的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呜哇!!”派蒙惊呼一声。
“现在倒下的是…”荧连忙上前一步。
左钰早已闪身来到昆钧身后,稳稳地扶住了他,同时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圣光,在他的额头轻轻一点,仔细探查着他的身体状况。片刻后,左钰松了口气,对众人说道:“他只是睡着了,灵魂很平稳,没有大碍。之前被若陀龙王附身,对他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漫长而真实的梦,醒来后需要些时间适应。”
派蒙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唉…总觉得很奇怪,好像他突然变成了我们不认识的人。”
钟离平静地说道:“我们与昆钧,确实素不相识。”
“但曾在他体内的那个若陀…”荧看向钟离,轻声问道,“是你重要的朋友。”
钟离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嗯。许久之前的事了…虽已千年,却像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他转过身,对众人说道:“千年前,若陀袭击层岩巨渊,我亲自阻拦,与他自巨渊一路厮杀缠斗到此,最终将他击落,封入地下。‘镇龙石’正是诞生自那场大战。若陀对镇龙石有本能的感知,下意识想要靠这件物品找到我。那场大战最后,我虽胜他,却并非是他不如我。他心中,仍有对我、对璃月乃至地上生命的情谊。他是自愿被封印的。只可惜,因‘磨损’而忘却了。”
荧不禁感叹:“‘磨损’的力量太可怕了。”她看向钟离,有些担忧地问,“你也被‘磨损’了吗?”
“我亦无法逃避。”钟离坦然承认,“只是我比常人更懂得一个道理:该离开时,便要离开。越是强大的力量,被‘磨损’后带来的危险也更大。几千年岁月冲刷,哪怕是岩石…也会偶感疲惫。”
荧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决定离开…所以你卸下了岩神一职…”
“亲手封印老友,也是我所经历的‘磨损’之一。”钟离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为了正确之路,人们不断放弃、不断失去。或许这就是‘天理’加诸我身的‘磨损’。但我是人的神明,不论身份如何变化,都会以我这双眼睛见证属于人的历史。”
派蒙听了,小声说道:“你还是很在乎璃月啊…”
“没什么,分内之事。”钟离顿了顿,郑重地对众人说,“这一次多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哦!”派蒙连忙摆手。
荧却忽然开口:“等等。”她看着钟离,眼神中充满了期盼,“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什么事?”
“有关我哥哥的事。”
“对哦,差点忘了!”派蒙也想了起来,“是这样的,不久前我们遇到一个叫做戴因的家伙!他跟我们说起了坎瑞亚的消失与神明们的惩罚…我们也是到那时才知道,这些事与我们要找的人有关。”
荧的眼神恳切:“事关我的亲人,这一切对我很重要。”
派蒙飞到钟离面前,语气急切:“钟离,你可是活了几千年的货真价实的神,一定亲历过那件事吧。”
钟离沉默了,片刻后,他缓缓摇头:“抱歉,关于此事,我不能透露。”
“为什么?!”派蒙大声问道,满脸的不解与失望,“为什么不能透露相关信息?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啊!”
荧的心也沉了下去:“……”
钟离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明白,但很抱歉,这是我的契约。”
“难道说,你对这件事也像对过去、现在的若陀龙王那样有苦衷吗?”
“这份契约诞生于一切开始之前。遵循契约的我,务必对此保持沉默。”
“怎么这样…!!”派蒙气得跺了跺脚。
左钰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荧的肩膀,温和地说道:“荧,派蒙,别难过。你们要理解,对于像钟离先生这样的存在而言,契约并非只是一纸承诺,而是与他生命、与世界规则本身交织在一起的法则。违背它,代价或许超乎我们的想象。他并非不愿相告,而是不能。”
他转向钟离,眼中带着深刻的理解:“最古老的誓言,往往是力量最强的枷锁。我们明白的,钟离先生。那段被掩埋的历史,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探寻答案。”
荧听了左钰的话,心中的失落被一股暖流冲淡,她抬起头,对钟离点了点头,轻声道:“不,并不意外。其实,我猜也是。”
“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派蒙小声问。
“可能吧。”荧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钟离看着荧和左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欣慰:“你似乎变得越来越了解这个世界了。这片大陆上还有许多往事,许多秘密…它们经历了太久的时光,被人遗忘,或是遭到舍弃。如果是你,应该能够找到并捧起它们。见证者,为见证而来。铭记者,因铭记而生。在你走向那个人的路上,也许会有更多困难,但只要你坚信这条路通往‘正确’,一切就有意义。”
左钰三人在璃月休息了两天,算算时间和须弥众人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心念一动,一道圆形的传送门在面前展开,门扉边缘闪耀着金色的火花,门后隐约可见阿如村熟悉的建筑轮廓。
三人穿过秘法之门,径直回到了阿如村。
村长家门口,坎蒂丝正静静伫立,见到他们,温和地迎了上来。
“坎蒂丝——!我们来啦!”派蒙欢快地打着招呼,“大家都到了吗?”
“大家都已经在屋里等候了哦。”坎蒂丝答道。
“那我们马上进去吧!”
“请稍等。”坎蒂丝出声叫住了正要往里冲的派蒙。
“怎么了?”荧不解地问。
“在参加会议之前,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件事,”坎蒂丝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荧的身上,“我想请你们对我保证,制定计划的时候不要过于逞强。”
派蒙歪了歪头:“…唔…你觉得呢?”
荧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尽力做到。”
“……嗯。”坎蒂丝这才侧身让开了路。
走进村长家,屋内气氛有些肃静。艾尔海森、赛诺和迪希雅围坐桌边,似乎已讨论许久。
“大家都到得好早,可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派蒙小声嘀咕。
艾尔海森头也不抬地翻着书页:“已经聊过一轮了。”
迪希雅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忙什么去了?我很想你们俩呢。”
赛诺的目光则直接落在荧的身上,言简意赅:“你准备好了吗?”
荧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好。”艾尔海森合上了书。
接下来,众人围绕着如何营救小吉祥草王,展开了细致的讨论。其间不乏激烈的争论,但最终,一套大胆而周密的行动计划渐渐成型。
艾尔海森最后总结道:“计划的核心在于精准与迅捷,但其中最大的变数,便是左钰先生。”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左钰身上,“恕我直言,你的力量过于强大,一旦在须弥城内全力施为,恐怕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作为我们最后的保障。”
左钰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明白。拯救你们的神明,本就该由你们须弥人自己来完成,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只是来帮朋友的忙,作为后手,没问题。”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行动之时,愚人众执行官‘博士’的切片、那个人偶散兵,以及大贤者阿扎尔,必须由我来处置。”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赛诺微微颔首,算是默许。迪希雅则吹了声口哨,对左钰的干脆直接颇为欣赏。
“欸?没问题吗?”派蒙看着最终敲定的计划,还是有些担心。
迪希雅伸了个懒腰,笑道:“胆子很大啊,我有点佩服了。”
“……值得尝试。”赛诺评价道。
艾尔海森重新拿起书卷:“讨论的价值在于找出解决方案,废话就不用说了。下一个问题。”
派蒙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小声说:“……说得我都紧张了……”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坎蒂丝在门口送别,看着迪希雅,叮嘱道:“先走一步,回头见。”
迪希雅笑着摆了摆手:“别这个表情嘛,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注意安全的。”
“那就好,希望你行动顺利。”坎蒂丝目送她远去,才转向荧和派蒙,“看你们的表情,这次会议一定很成功。”
“看得出来吗?”派蒙有些惊讶。
“我应该算是不太擅长计谋之类的事,但能读懂大家微小的情绪。从你的反应来看是这样哦。”
“我们会在下一次「识藏日」行动。”荧说道。
“我倒是有点担心啦…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其实,我也有点担心…但你们已经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优秀的了,还是应该相信你们。”
“嘿嘿…夸我们了呢!
“实话实说,不算夸。”
“我们留下来是想跟你说,坎蒂丝,虽然接下去你要留守阿如村,但我们会记得你的嘱咐。”
“你们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光是对你们,刚才我对每一位走过这扇门的朋友说,大家的安全至关重要。唯有保证自身安全,才能让计划成功。所以…请务必保重。”
“谢谢你,坎蒂丝。”荧真诚地道谢。
“嗯。也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意见。那么,祝你们顺利。我会在这里为你们祈福的。”
告别坎蒂丝,三人在村口与艾尔海森会合。拉赫曼刚与他交谈完毕,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做准备了。
“艾尔海森!”派蒙飞上前。
“告别的话说完了?”
“嗯,听说坎蒂丝也嘱咐你们注意安全了。”
“的确说了,不过我想或许有必要重申一次。接下来的计划绝非小打小闹。不抱着绝对的信念,就无法迈出这一步。希望你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明白了。”荧的眼神坚定。
“咦,不是应该说些鼓舞士气的话嘛!”派蒙不满道。
“加油鼓劲的场面话刚才好像说过了?那坎蒂丝负责温柔对待你们,而我负责让大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比有的人担任后勤,有的人前线作战。各司其职,应该也不错吧。”
荧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唔,说到前线作战,你看上去也不像一般的那些士兵啊。”派蒙打量着他。
“跟佣兵团比,那当然了,我只是个文弱的学术分子。但好就好在,正因为我不是佣兵,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出谋划策。想一想,那些佣兵可是面临着陷入疯狂的危险啊。”
“唔…还有学者,也是高危职业…欸,你不也是学者嘛!”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同一品种的事物也会有高下之分,不能相提并论。”
“这家伙…别忘了奥摩斯港那些家伙说你是疯子哦!”
“蠢货眼里聪明人都是疯子,这是夸奖。”艾尔海森顿了顿,“说起这个话题…荧,还记得之前我们在赤王遗迹内看到的记录吗?那里面提到了「禁忌知识」。”
“对,我记得。”
艾尔海森的神色严肃起来:“「禁忌知识」会使人疯狂,但此事在须弥并未公开,就连任职于教令院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相关内容。我想…现在那些陷入疯狂的学者和佣兵,或许都是受到了「禁忌知识」的影响。”
左钰接口道:“这与教令院的猜测有出入。他们一直认为,疯狂症状是伴随神明知识而生的副作用。想必是因为他们也并不了解「禁忌知识」的概念,所以一直以来都猜错了方向…”
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再结合当下的种种现象,死域、魔鳞病、沙尘暴…你们不觉得,与千年前那场沙漠中的「禁忌知识污染」很像么?”
“你的想法不无可能。”荧轻声道。
左钰点了点头,补充道:“禁忌知识的污染再次出现了。这种源于世界之外的腐化之力,在许多世界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其本质都是侵蚀法则,扭曲现实的毒瘤。”
派蒙有些惊慌:“可是…死域啦、沙尘暴啦之类的,发生的原因不应该是「世界树生病了」吗?提纳里当时是这么告诉我们的呀…啊…!难道…”
艾尔海森的目光锐利:“你想到了吧?世界树的病因…说不定就是禁忌知识的污染。”
“那、那可怎么办,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诉纳西妲。”荧的语气很急切。
“面对这种情况,小吉祥草王会有什么应对的办法么?”
荧想起了在道成林中看到的幻象:“她说过拯救世界树的关键…就在大慈树王残留的意识中。”
派蒙也记了起来:“是说你在道成林昏过去时看到的画面…还有那句「…世界…遗忘我…」吗?”
“这么看,救出小吉祥草王至关重要,而且意义重大。只有联合她一起拯救世界树,才能彻底解决须弥的问题。”艾尔海森做出了结论。
“没错。”
“为了贯彻目的,我想先去验收一些工作成果。”
“去哪里?”
“镀金旅团的据点。”
来到镀金旅团的据点,莫尔吉和朱达尔正围着一台奇怪的装置忙活。
“噢,人都在。”艾尔海森走了过去。
“这两个家伙怎么在这里啊!”派蒙叫道。
“被我安排在这里做些技术工作。”
“咦?书记官和…旅行者们?”莫尔吉看到他们,吓了一跳。
“进展如何?”
“噢!已经按照书记官您的吩咐修理了!目前有一台能正常投入使用,其他的还在修。”
“这不是提取罐装知识的装置吗?难道它们还有用?”派蒙不解地问。
艾尔海森示意荧上前:“你看。”
“这里居然还有罐装知识?!你、你又要给荧灌输什么危险的东西了吗!”派蒙立刻护在荧身前,一脸警惕。
艾尔海森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你那是什么表情?害怕吗?”
派蒙手叉腰面色严肃:“是一点点恐惧和很多愤慨!”
艾尔海森看着派蒙那副戒备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哦?很有意思嘛。但现在还不到投放它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罐装知识,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之前作战会议上提到过,这个罐装知识里装着一条我曾拟定的法令,教令院手里也有一份,按照计划……”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荧,“我想请你往罐子里录入一些东西。”
荧微微一怔:“欸?我吗?”
艾尔海森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荧,你相信我们能救出小吉祥草王么?”
荧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地回答:“我相信。就算信心不足,我也会用行动补上。”
“很好,相信的心就是最重要的。”艾尔海森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请你准备一下,戴上这个装置。”
派蒙立刻紧张地飞到荧面前:“是要把相信的心录入罐装知识?我、我很担心……”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眼下这是必须的,最好按我说的做。”艾尔海森的语气不容置疑,“凡事要先骗过自己,自我鼓励偶尔也会成为欺骗,有用就行。”
派蒙听得云里雾里,小声嘟囔:“唔…听上去也有道理呢…”
“我准备好了。”荧看向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指导道:“请你开始想象,此刻我们的计划都已完成,我们救出了小吉祥草王,改变了整个须弥。一切都很顺利,人们认可我们的功绩。”
左钰见荧的神情还有些许紧张,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指尖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柔和的圣光。一股宁静祥和的能量悄然扩散,抚平了荧心中的杂念,让她能更好地集中精神。他温和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闭上眼,荧。相信你的信念,将那份必胜的决心与成功的喜悦,化作最纯粹的意念。艾尔海森需要的,正是这份能撼动虚空的力量。”
荧感到心神一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好的…”
“睁开眼睛。”艾尔海森递过一张纸,“这个,读出来。”
眼前这张纸上,写着一些让人在意的文字。虽然不知道录入这些有什么用,但为了计划,荧还是按艾尔海森说的做了。
随着荧的念诵,罐装知识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将她的意念与话语尽数吸收。
“好了。”艾尔海森取下了装置。
“好神奇的体验啊…”荧活动了一下脖子。
派蒙连忙凑上前:“你头痛吗?要不要紧?”
“我没事。”
艾尔海森解释道:“只是录入,不会有问题。”
“可是,我们刚才做的那些事有什么用啊?我完全不能理解…”派蒙还是满头雾水。
左钰在一旁淡然开口,为她解惑:“不理解也很正常。这些细节,本就不是为你们这类思维独立的人准备的。艾尔海森这一手,玩的是规则与心理的博弈。”
派蒙眨了眨眼:“我们这类人…欸?”
艾尔海森赞许地看了左钰一眼,接话道:“你忘了么,这次的计划本身针对的就是那些长期依赖虚空的受众。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这些都难以置信。但对一直以来习惯依赖虚空的人而言,出现在脑海中的一切都是真理。想象一下,如果你从出生起就使用着虚空般的装置,总在你需要时提供支持和帮助…久而久之,你会变成什么?”
“变成…饭桶?笨蛋?”派蒙猜测道。
“变成指令的奴隶。”艾尔-海森的结论冷酷而精准,“这也是为什么「规则」非常重要。此外,懂得规则的人能划分边界,摸清灰色地带。”
“唔,但你为什么要摸清灰色地带呢?”派蒙不解地问。
左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派蒙,对制定规则的人而言,灰色地带是他们刻意留下的漏洞。而对我们这种习惯打破规则的人来说,整个世界,都是可以涂抹的灰色地带。它能带来额外的收益,或者说,带来胜利的契机。”
艾尔海森听了,竟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说得好。好了,闲话就聊到这里。接下来我要带那边两个污点帮手去做些小工程,你们可以去喀万驿帮忙进行下一步准备。”
“小工程?”派蒙好奇地问。
“我们会动动手指,对虚空终端做点手脚。”艾尔海森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众人依言前往喀万驿,还未走近,便听到了争吵声。
拉赫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计划安排如此,你怎么能临时反悔?”
赛诺的声音则冷硬如铁:“做法太激进,很可能造成伤亡。我考虑过…还是无法同意。”
“但这是眼下最有可能成功的计划,你曾担任风纪官,眼光理应放得更长远,你不可能看不到其中的优势。”
“我看到了,所以才更清楚这种优势背后的风险。艾尔海森的计划比想的还狠。”
派蒙见状,连忙飞上前:“欸?你们怎么在吵架呀?”
拉赫曼看到他们,像是抓到了救星:“我的朋友,帮我劝劝赛诺吧,他反对我们的计划。”
赛诺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开会时我们说的是想一个办法,具体执行交给最熟悉当地环境的你们安排。但你找艾尔海森要了建议…如果早知道艾尔海森给的是这种建议,我会反对。”
“你很清楚我们已经是同伴了。”
“佣兵重视彼此之间的情谊,却也不畏惧牺牲。是吗?但很抱歉,此时此地我无法认可你们的原则。”
拉赫曼一时语塞:“……”他似乎没想到赛诺如此固执,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你似乎很了解沙漠。”
赛诺的目光转向荧和左钰:“这件事你们也该知道。拉赫曼的方案是,让我以风纪官身份联合喀万驿卫兵一起抓捕他们,押送到须弥城内。”
荧闻言,心中一紧。
派蒙更是惊叫起来:“等等,怎么能联合卫兵啊!”
拉赫曼解释道:“你怕是忘了,我们这些人轻易过不了那堵墙。喀万驿不可能放任如此大量未经登记的镀金旅团成员前往须弥城。我所提出的方案,既可以排除嫌疑,又能一次安排大量人员入城。除此以外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赛诺的语气依旧冰冷:“听起来,告诉你这个方案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派蒙气鼓鼓地说:“艾尔海森知道这个方案很危险吧?!”
“噢,当然。”拉赫曼模仿着艾尔海森的语气,“所以他是这样告诉我的:‘稳妥的方法,那必然不存在。但如果只是完成计划,这个方案可行。’他还说,有赛诺风纪官和荧帮忙,计划成功率会大大上升。我不盲信任何人,要知道,我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坏。他说得很对,相信你们是我自己的选择。”
赛诺直指问题核心:“如果我单独实行抓捕,还可以控制手上力道不让你们受伤,但喀万驿的卫兵就不一定了。为了让效果更逼真,你们一定会选择适当反抗,到时候难免有伤亡。如果是敌人,死在这里我也毫无意见,可你们是同伴,我反对己方阵营遭到这种损耗。”
拉赫曼沉默了,片刻后发出一声苦笑:“…哈哈。真没想到,风纪官竟然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到现在,你这样的人可没见过多少。”
赛诺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我向来对同伴抱有敬重与诚意,不吝于告诉他们这些重要的事。”
“……反倒让我难办了啊。”拉赫曼揉了揉眉心。
派蒙焦急地对荧和左钰说:“喂!我们也做点什么吧!”
荧思索片刻,看向赛诺和拉赫曼,眼神坚定:“如果别无他法的话…我可以帮忙,我出手有分寸。”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拉赫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赛诺却依旧沉默,显然这并未完全打消他的顾虑。
“我们多打败几个自己人,就能减少卫兵出手的机会!就算…就算只能改善一点也是好的!”派蒙努力地出着主意。
荧也轻声说道:“或许也不该辜负拉赫曼他们的决心。”
“赛诺,你的顾虑,我明白。”一直沉默的左钰终于开口,他缓步上前,平静的目光扫过争执的两人,“你的原则值得尊敬,但拉赫曼的决心,同样不应被辜负。你们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他看向赛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谁说,演戏就一定要见血呢?”
赛诺眉头微蹙:“你什么意思?”
左钰好整以暇地说道:“你们需要的,是一场足够逼真,能骗过喀万驿卫兵的‘抓捕’。既然是演戏,那便用魔法来构筑舞台好了。我可以布下一个大范围的幻术法阵,或者用暗影之力暂时束缚住你的兄弟们。在卫兵看来,是激烈的元素交锋与拼死抵抗,而对你们的人而言,不过是睡了一场好觉,或是被柔软的丝带轻轻捆绑而已。如此一来,既能达成目的,又能避免无谓的伤亡,岂不两全其美?”
拉赫曼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地看着左钰。赛诺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种解决方式。
“好!”拉赫曼用力一拍手掌,对左钰竖起了大拇指,“左钰先生,高明!就这么办!”
赛诺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深深地看了左钰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没有异议了。”他转向拉赫曼,“但记住,按照计划行动,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坎蒂丝说得很明白了,唯有保证自身安全,才能让计划成功。既然你我都认可这次行动的意义,草神信徒与赤王信徒就更不该有隔阂,所有人的生命都很重要。”
拉赫曼郑重地回道:“好,我答应你。为了这份宏愿,行动起来!”
事情商定,赛诺便带着他们前去与喀万驿的驻守士兵交涉。
他走到一名卫兵面前,压低了声音:“卫兵。”
那名叫加埃特的卫兵见到赛诺,顿时大惊失色:“大风纪官?!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声点。”赛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秘密行动,我将于此地带兵抓捕大型犯罪团伙,依照教令院《秘密行动指导条例》,我有权要求喀万驿方面予以配合。”
那名叫加埃特的卫兵见到赛诺,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躬身行礼:“当然,当然!赛诺大人的命令就是教令院的命令,我们当然配合。”他偷偷抬眼,看到赛诺身后还站着几人,尤其那个气定神闲的黑发青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他小心翼翼地问:“不过,您接下来要去抓什么人?对方人数如何?我们会视行动规模决定是否向上级报备。”
赛诺面无表情地说道:“对方是镀金旅团的一支分队,规模大致与活跃在奥摩斯港的‘阿赫玛尔之眼’相仿,与教令院内部物资失窃倒卖链有关。”
“‘阿赫玛尔之眼’的规模!”加埃特倒吸一口凉气,“我认为这次行动应该被定性为联合抓捕。”
左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向前半步,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既然如此,建议你尽快报备,安排人手,以沙漠武装行动的最高规格去办。毕竟,若是出了纰漏,后果……可不是谁都承担得起的。”
加埃特被左钰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连连点头:“是!是!请您稍等,我马上联络!”说着便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荧看着赛诺,轻声感叹:“赛诺办正事的样子,好有魄力。”
赛诺侧过头,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些许:“这是我对外的态度。”他看了看荧和左钰,“你们是同伴。”
派蒙飞到左钰身边,小声地抱怨:“你们还有心情聊天,刚才我都要吓死了!”她不安地继续说道,“不觉得很可怕吗?万一这些卫兵知道赛诺已经卸下大风纪官的工作,背叛了那边……就算那个卫兵不知道,他们的上级也有可能被通知到了吧?”
左钰笑着揉了揉派蒙的脑袋,安抚道:“放心吧,艾尔海森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教令院内部的信息传递自有其规则,在他们发现真相之前,我们的行动早就结束了。记得吗?开会时讨论过这件事,这也在计划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