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
林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有些意外地瞥了沈月婵一眼。
这女人,偶尔也能说出点有道理的话。
沈月婵被林墨这难得正眼相看,心中竟莫名一喜,刚想再说点什么刷刷存在感,却见林墨已经转过头去,根本没给她机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然而——
林墨下一秒的动作,却让沈月婵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微光瞬间熄灭。
他反手便握住了苏晚晴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动作自然而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走吧,快十一点了,老葛那家伙肯定会让我们在这儿吃完午饭休息一下再折腾。”
他语气轻松,拉着苏晚晴就要往村内走去。
沈月婵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以及林墨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温柔,刚刚因为林墨那一瞥而泛起涟漪的心境,瞬间又沉寂了下去。
苏晚晴的小脸又又又一下就红透了,但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脸色复杂的沈月婵时,心中那点小小的敌意和占有欲却悄然升起。
哼,让你看!
于是,她非但没有挣脱,反而任由林墨的大手包裹着自己的,甚至还微微地回握了一下。
林墨显然被这一动作吃了一惊。
还以为这次也会如同出发前那般,会被抗拒一下呢。
不过就在他看向沈月婵那黯淡的目光之后,就猜到了苏晚晴的小心思。
不错!
夫妻同心,气死这种女人!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准备离开这片田埂时,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几位同学,刚才没吓着你们吧?那老田头就是个怪脾气,莫往心里去。”
来人正是田家村的村支书,脸上带着淳朴的歉意。
林墨看清来人,笑着迎上前去,松开了苏晚晴的手,客气道:“没事的田书记,我们皮实着呢。”
苏晚晴在看到田书记走近时,被林墨刚刚牵过的小手却下意识地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
她好像…对这种干部类型的长辈,有种莫名的敬畏和局促。
林墨有些惊讶地瞥了苏晚晴一眼,这妮子,怕生怕到这种程度?
“那你呢,这位女同学?”
田书记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晚晴的拘谨,便先和善地转向了看起来更大方一些的沈月婵问道。
“我没事。”
沈月婵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刚才那点惊吓,早就被林墨和苏晚晴那旁若无人的亲密给气得烟消云散了。
此刻她的心情,恐怕比那田里的稻穗还要复杂,五味杂陈。
“田书记,那人…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墨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开口问道。
他总觉得那农夫的反应透着一股邪门。
田书记顺着林墨的目光,望向那片农夫消失的稻田深处,饱经风霜的眼角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悯与无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这事啊…说来话长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说道:
“正好你们葛主任说了,让学生们在这边吃过午饭,休息一下再出发。”
“我看你们几个对老田头的事也挺好奇,若是不嫌弃我们这儿地儿破,倒是可以跟我回村委会那边坐坐,我给你们细细讲讲。”
“好。”
“好。”
林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答应了下来,声音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沈月婵竟然也跟着应了一声。
林墨再次不动声色地瞥了沈月婵一眼,心头闪过一丝玩味。
这是唱的哪一出?
老子不舔你了,你倒开始上赶着凑热闹了?
呵,女人。
他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在某些沙雕论坛上看到的关于女人复杂心思的各种“精辟总结”,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嘲讽。
不过,他很快便收回了思绪,懒得在沈月婵身上浪费脑细胞。
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应该集中在那个神秘农夫和苏晚晴身上。
他不仅仅是好奇,更是因为刚才苏晚晴那细微的情绪波动,以及那个男人在看到苏晚晴时,眼神中那瞬间爆发出复杂到极致的情感。
那种眼神…他见过。
只是,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
那是前世,在他重生之前,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在弥留之际,看向自己时,眼神中所包含的——
那种无尽的爱怜、不舍、担忧、以及…深深的遗憾与亏欠。
虽然男人的眼神更加狂乱和痛苦,但那内核的某些东西,却与母亲的眼神惊人地相似。
这个发现,像一根刺,扎进了林墨的心里。
若是不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他的念头,恐怕难以通达。
...
村委会的办公室不大,但还算整洁。几张老旧的办公桌,墙上贴着些宣传标语和奖状。
“来来来,都坐,别客气。”
田书记热情地招呼着三人,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茶叶,那是平时都舍不得喝的珍藏。
他用搪瓷缸子烧了开水,给三人都用一次性纸杯倒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香袅袅,驱散了办公室里的一丝陈旧气味。
“葛主任呢?没跟您一起过来?”
林墨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葛文的身影,有些好奇地问道。
“嗨,老葛那家伙,一看到村后那片菜园子,眼睛都直了,非说要带学生们去实地考察,认识认识各种蔬菜,现在正带着大部队在那边现场教学呢。”
田书记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看向林墨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一丝欣赏。
这小伙子,年纪不大,但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老练,比旁边那两个明显还有些拘谨的女娃子,可要成熟多了。
“那就先麻烦您,给我们讲讲那位田大叔的事情了。”
林墨将纸杯端起,对着田书记遥遥一敬,也抿了一小口,茶水微涩,但回甘尚可。
他放下杯子,状似随意地说道:
“我刚才在田埂上大致看了一下,田大叔地里的稻子…长势好像并不算太理想,收割的进度也比别家慢了不少。”
“唉,不碍事,不碍事。”
田书记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擦了擦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怅然,缓缓开口道:
“其实啊,在很多年前,老田头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他,是我们田家村数一数二的勤快人,种地的一把好手,为人也还算和善。”
“但天有不测风云啊,就在他四十多岁,人生刚过半的时候,家里出了一场天大的意外。”
田书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惋惜。
“他的婆娘,也就是老田头的媳妇,原本是镇上开甜点铺的,手艺相当不错。后来,他们唯一的宝贝闺女,也继承了她娘的手艺,跟着学做甜点,据说青出于蓝,做得比她娘还要好吃。”
讲到这里,田书记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苏晚晴和沈月婵,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他的那个闺女啊…也就跟你们现在差不多的年纪,花一样的年华啊…”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目光最终定格在一直安静聆听的苏晚晴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尤其是…她的长相,她的眉眼…跟这位女同学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