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突然停止工作,室内温度骤然闷热起来。
一遍又一遍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知道为什么,周周执着于拨通这波电话。如果这一次联系不上父母,她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这又是某种意义上的预测。周周宁可不信这该死的直觉,她眼眶泛红,心里不是滋味。
几分钟的时间,也许是太热,也可能是心中焦灼,周周的衣服已经汗透。
她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说不上来缘由,但却莫名笃定,就像她早就知道一样。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正疑惑不解,只听小叮当大声呼喊起来,“妈妈,你快来看小可爱。”
小可爱是小叮当养的一只绿色小彩龟。
“来了。”
周周暂时掩下心中的不安,循着小叮当的声音走向阳台。
“她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一直在动。”
小可爱的情绪极大感染了小叮当,她明亮的双眼笑眯眯的,弯成两道月牙。
“来,多吃点!”小叮当往透明饲养盒撒了一小撮龟粮。
平时贪睡好吃的小乌龟任那些龟粮四散开来,小身体急匆匆来回走动,似乎在找不那么光滑的地方往外爬。
即便摔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屡败屡战,锲而不舍。
这只小乌龟想要逃离。
某些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比人类更敏锐。周周一怔,心中升起一种明悟,莫名心慌。
四周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声音在耳畔消亡,画面在眼前消失,涩味在喉头渗透,恐怖在心尖弥漫,那种不祥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将周周淹没。
周周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跟小叮当示警,便陷入一片黑暗,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同时晕过去的还有小叮当,小月亮,整个小区的人,Z市乃至全世界所有人。
周周醒来时已是深夜,四周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像整个世界睡着了。
黑暗中她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第一时间往身边摸去,“小叮当?”
还好,孩子还在。虽然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孩子身上熟悉的味道。
“小叮当?”她拍了拍孩子,又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周周担心女儿,赶忙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灯光下,孩子抱着饲养盒睡得香甜。
她松了口气。
同时心里疑惑,之前自己晕过去了,孩子当时是什么情形呢?
等孩子醒来问问就都清楚了。
胡思乱想只在一瞬间,她无奈地笑笑,孩子这样睡可不行,便把孩子抱到了床上。
客厅里,邹月月整个人睡在地板上。她手里有一根雪糕棍,嘴角有黏腻的印迹。
又背地里偷吃。周周叹了口气。
这孩子胃不好,又不看医生不吃药,还不听劝不知道忌口,周周拿她真是毫无办法。
地板不是睡觉的地方。奈何邹月月死沉死沉的,根本抱不动。
看来没法让她睡床了。周周只好铺上瑜伽垫,把人推到垫子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太热了。周周擦了擦额头的汗,头脑发昏,感觉有点中暑。
之前是紧张过了头,一时忘了热。这一会儿只觉热气直往毛孔里钻,浑身烫得皮肤生疼。
热成这样,两个孩子怎么睡得着的?难不成跟她一样,晕过去了?
她有心想要把孩子们摇醒问个清楚,看她们睡得死死的,怎么叫都没反应,也就算了。
手机屏幕显示2点46,电量22,无网络无信号。
家里各处试了试,没电没水。
洗澡是泡汤了,手机很快就要没电,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她皱了皱眉头。
万籁俱寂,静得可怕。
黑暗中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怪兽正在苏醒,周周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把手机收了起来,电量不足,得省着点用。
关闭手电筒的刹那间,黑暗将她吞噬,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纯粹的黑暗着实罕见。
以往Z市的夜晚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各种光亮在闪耀,此时此刻,窗外的路灯,车灯,霓虹灯都消失了。
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昨天以前,耳边会有车辆往来碾过地面的声音,偶尔醉酒的人声,依稀的虫鸣,甚至呼应的狗叫声。
此刻,四周安静地好似整座城市是个死城。这个想法让周周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点亮了一支蜡烛,蜡烛的火焰在黑暗中微微抖动着,仿佛茫茫大海的一叶孤舟。
东南西北各个窗户都看过了,门外的走廊也去了,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星光,没有风,平日里聒噪的虫子都不见声响。
她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难道所有人都睡了?包括虫子?
那为什么独独自己醒了?!周周想不明白。
“邹明宇也睡了吗?”她不由想到了远在国外的爱人,那家伙瞒着自己什么事呢?
随即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网络,可以联系家人……
她一边用团扇给小叮当扇着风,一边胡思乱想,就这样坐在床头,直到天光微亮。
“妈妈,我想尿尿。”小叮当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声音有点含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周周给她拿来了拖鞋,看她半眯着眼睛,蛇形走位走向厕所,暗暗好笑。
“妈妈,我还要拉粑粑。”
“好,我知道了。”
不到十秒,又传来小叮当的声音,“妈妈,我拉完了。”
一如既往地干脆利索,周周哭笑不得,“再多蹲一会儿,拉干净一点。”
“可我真的没有了,拉不出来了。”
“好吧,记得洗手。”
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对话,熟悉的对答让周周一夜紧绷的神经莫名轻松了些。
打开水龙头,没有水流。
自来水还没恢复,以后大概也不会恢复了。
很奇怪,不合常情,但这是她下意识地想法。大概是直觉过人吧。
周周给小叮当准备了湿巾纸,“用这个擦擦手吧。”
小小的人儿,大便也臭。没法冲水,周周只好把马桶盖盖上,遮住大部分臭味。
小叮当经历过小区短暂停水,她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晚一点就会恢复。
“妈妈,我想再睡一会儿。”
“去吧。”
不一会儿,小叮当坐了起来,嘟着小嘴,汗湿的脸蛋红扑扑的。
“太热了,我睡不着。”
右手发酸,毕竟给孩子扇了一晚上风。周周换了只手,加大了扇风的力度,“有没有凉快一点儿?”
小叮当躺下去,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这时候客厅传来声响,大概是邹月月醒了。
“月月姐姐,你醒了吗?”
“嗯。”邹月月很轻地应了一声。
茶吧机里还剩大半桶18升装的桶装矿泉水,只能用这水简单应付一下洗漱,顺便用打湿的洗脸巾擦了擦身体,物尽其用。
“小叮当,你还记得昨天怎么睡过去的吗?”
周周一早就想问了,只是小叮当那会儿还不清醒。
“我就记得好晕,跟转了一百个圈圈一样晕。”
“还有么?”
“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约摸是和自己一样,晕过去了,只是感受没有那么清晰,也有可能是孩子太小无法准确表达。
“小月亮,你呢?”周周转头问起了邹月月,虽然大概率不会得到回答。
果然,邹月月低垂着脑袋,吸了吸鼻涕没吭声。
小叮当收到妈妈暗示的眼神,熟练地重复问道:“月月姐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