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轰然砸断了支撑天地的脊梁!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炸开,席卷四肢百骸!木头眼前猛地一黑,高大雄壮的身躯剧烈一晃!喉头腥甜狂涌,一大口鲜血“哇”地喷溅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地砖!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绝望的嘶吼,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向前踉跄扑倒。
机会!
两个持棍汉子眼中凶光大盛,哪里肯放过这绝杀之机?棍棒带着破空的厉啸,如同两条索命的毒蟒,狠狠砸向木头已然毫无防御的头部和肩胛骨!
砰!砰!
沉重的击打声如同擂在朽木之上!木头只觉得颅骨欲裂,眼前金星乱爆,半边肩膀瞬间麻木失去知觉,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彻底扑倒在地,手中的厚背砍刀哐当脱手。剧痛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意识在眩晕和剧痛的深渊边缘疯狂沉浮。
“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泥腿子!”赵掌柜那尖利癫狂的声音从后堂更深处传来,充满了报复的快意,“让他知道知道,得罪我济世堂的下场!”
棍棒、脚踢如同冰雹般疯狂落下,无情地倾泻在木头蜷缩的身体上。背部、腰部、四肢……每一次重击都带来骨头欲碎的剧痛和内脏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他咬紧牙关,牙齿几乎要崩碎,鲜血从嘴角、鼻孔、甚至耳孔里不断溢出,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刺目的红。他本能地想蜷缩身体保护要害,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后腰那致命伤处,带来更猛烈的、几乎让他晕厥的痛楚。
视线彻底模糊,听觉也变得遥远。打手的咒骂、赵掌柜的尖笑、棍棒击打皮肉的闷响……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血幕。唯有后腰脊椎处那撕裂般的剧痛,无比清晰,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咬住他的神经,提醒着他濒死的绝境和滔天的恨意。
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木头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志,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视线模糊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后堂一扇虚掩的小门缝隙。
就在那缝隙后面,他捕捉到了一张因恐惧和扭曲的得意而变形的胖脸,赵德海!那张脸一闪即逝,迅速隐没在门后的阴影里。
“赵……德……海……”木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带着血沫的嘶鸣。这最后的凝视,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无尽的黑暗终于汹涌而来,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身体软倒下去,不再动弹,只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无声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木头是被一阵冰冷刺骨的湿意激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艰难地向上浮沉。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浓重的血腥味、泥土的腥气、还有一股尿骚和垃圾的混合恶臭,直冲鼻腔,呛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全身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紧接着是触觉。冰冷,坚硬,凹凸不平。他发现自己趴在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里。身下是湿漉漉、黏糊糊的青石板,混杂着污水和腐烂的菜叶。
冰冷的雨水正从屋檐滴落,砸在他的后颈和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拉动着一把生锈的钝锯,在后腰那致命的伤处反复切割,带来钻心剜骨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
他试图动一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抽搐和深入骨髓的剧痛。左臂完全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右臂还能勉强感知,但也沉重如铅,稍微一动,肩膀和背部的伤口就火烧火燎。
最可怕的是腰部以下,除了那毁天灭地的剧痛,他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一种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脊椎!那一下重击!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想翻个身,哪怕只是侧一下,离开这冰冷污秽的地面。然而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如同移山填海。
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让肩膀极其微弱地耸动了一下,后背的伤口摩擦着粗糙湿冷的地面,带来一阵新的锐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冷汗混合着雨水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废物!连个泥腿子都收拾不干净!拖到这里来作甚?直接扔进玉带河喂王八岂不省事!”一个粗嘎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巷口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鄙夷。
“你懂个屁!掌柜的说了,不能死在铺子里!更不能死在明处!扔这儿,谁知道是咱们干的?这穷鬼命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正好让野狗啃了,干干净净!”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透着一股子阴狠。
“行了行了,赶紧走!晦气!妈的,溅老子一身血!”粗嘎的声音骂骂咧咧。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巷深处。
是济世堂的打手!他们把他像扔垃圾一样丢在了这无人问津的后巷,等着他慢慢冻死、痛死,或者被野狗分食!一股冰冷的、比这雨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木头的心脏,随即又被更猛烈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取代!
赵德海!济世堂!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都渗出血来。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怒吼,想挣扎着爬起来,冲回去撕碎那些畜生!然而,身体如同被碾碎的破布娃娃,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万分。后腰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废了!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一个废人,还谈什么报仇?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淹没那愤怒的火焰。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本就微弱的热量。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寒冷,让他意识又开始模糊。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不用连累干爹…干爹…竹溪药行…
干爹那张瞬间苍老灰败、冷汗涔涔的脸,那双充满了痛心和绝望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在他逐渐模糊的眼前。还有药行里那些朝夕相处的伙计,那些信任竹溪、为他们鸣不平的街坊邻居…如果他死了,济世堂的阴谋就得逞了!
他们陷害竹溪,害死了一条人命,还把他这个唯一的证人,他看到了赵德海!也灭了口!干爹怎么办?竹溪药行怎么办?百年清誉,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背负着毒害人命的污名?
不!
不能死!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炸响,微弱却带着不屈的倔强。是韩爷!韩爷教导他练武强身时,曾说过:“木头,匹夫之勇,怒而拔剑,血溅五步,不过痛快一时。真正的力量,在于忍!忍常人所不能忍,藏锋于鞘,待时而动,方能直击要害,斩断祸根!”
忍!
藏锋于鞘!
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濒临绝望的心田!对!不能死!更不能像个莽夫一样白白送死!他必须活下去!爬也要爬出去!把看到赵德海的消息传出去!让干爹知道!让韩爷知道!济世堂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黑手!他这条命,现在不是自己的,是竹溪药行的!是干爹的!是那个枉死老婆子的!
求生的意志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猛烈地燃烧起来,暂时压倒了剧痛和寒冷!他不再试图做无谓的挣扎,而是开始积蓄每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的右手,想要爬出去,一阵剧痛袭来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