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唯守在凌煜床边,已经整整两天两夜。她赶走了所有劝她休息的人,固执地握着他的手,时而轻声诉说着这些年的点滴,时而只是安静地看着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
饿了就胡乱扒几口冷掉的外卖,困极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一有细微响动就立刻惊醒。
第三天清晨,晨光透过百叶窗洒进病房,在凌煜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边。
慕唯正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干裂的嘴唇,忽然感觉到掌心传来轻微的颤动。
她呼吸一滞,抬眼望去,正迎上那双她日夜期盼的墨色眼眸。
“醒了......你终于醒了!”棉签“啪嗒”掉在托盘里,慕唯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凌煜,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颤抖,“老公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凌煜还未完全恢复气力,却本能地用没输液的手回抱住她。
下巴蹭过她凌乱的发顶,闻到她身上混着消毒水和淡淡疲惫的气息,这才惊觉她眼底浓重的青黑和泛白的嘴唇。
“傻丫头......”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还说!”慕唯抬起头,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明明伤得那么重还硬撑,要不是你晕倒......”
话未说完又哽咽起来,手指轻轻抚过他缠着绷带的额头和手臂,像是触碰易碎的珍宝。
凌煜费力地抬起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指腹擦过她被压出红痕的脸颊,突然笑出声:“怎么像只小花猫。”
这一笑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慕唯立刻慌了神,伸手要按呼叫铃,却被他拽进怀里。
“别动。”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躯体,劫后余生的真实感终于漫上心头,“就让我抱一会儿......这次换我怕了。”
病房外,晨光铺满走廊。
楚珩等人透过玻璃看到相拥的两人,相视一笑,轻轻放下手里的鲜花。
医院长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父凌母几乎是小跑着冲在最前,凌老爷子拄着拐杖在护工搀扶下快步跟上,沈父和沈老爷子则紧跟其后,几位长辈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凌母的眼眶瞬间红透,她快步冲到床边,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凌煜苍白的脸颊:“我的儿啊,可把妈吓坏了。”
凌父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角,再转过来时声音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凌老爷子颤巍巍地走到床前,布满皱纹的手重重拍了拍凌煜的肩膀,语气却难得温柔:“臭小子,命够硬!”
沈父则站在一旁,看着女儿红着眼眶守在凌煜身边,欣慰与心疼交织,轻轻叹了口气。沈老爷子摸着胡子,笑着打趣:“看来以后要多给我家唯唯撑腰,可别再让她担惊受怕咯。”
慕唯连忙起身,给几位长辈让座,凌母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上下打量:“唯唯也受苦了,刚出月子还出了这种事,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
说着便要给她整理凌乱的发丝,眼中满是心疼。
凌煜靠在床头,看着一屋子牵挂自己的亲人,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虽然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心里却被暖意填满。
凌父清了清嗓子,看向楚珩等人守在门外的下属:“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这边有我们守着。”
凌母轻轻握住慕唯的手,看着她眼下浓重的青黑和沾着血渍的衣角,声音里满是心疼:“唯唯,听妈一句劝,回家好好收拾自己,休息休息。也该回去看看孩子了。”
慕唯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发丝乱糟糟地缠着碎灰,身上还带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犹豫地看向病床上的凌煜,却被他用眼神打断:“听话,我这儿有爸妈守着,你总不能让孩子看见妈妈这么憔悴。”
“那......我很快就回来。”
慕唯俯身,在凌煜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时脚步却有些踉跄。
凌父见状跟楚珩说:“把夫人送回家。”
客厅落地窗外的晚霞染红半边天,育儿师抱着裹着浅粉色襁褓的小雾遥,正轻声哼着摇篮曲。
慕唯推门而入的瞬间,脚步顿在玄关——婴儿特有的奶香混着轻柔的呼吸声扑面而来,让她发酸的眼眶再次发烫。
“太太您可算回来了。”育儿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侧身让她看襁褓里的小脸。
小雾遥皱着粉糯的鼻子,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奶渍,睡得正酣。
慕唯浑身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指尖捏着衣角后退半步,生怕惊扰到孩子。
就在这时,小婴儿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双和凌煜如出一辙的瞳孔朦胧地转了转,忽然“咿呀”一声,粉嫩的小嘴瘪了瘪,像是要哭。
“宝贝不哭,妈妈在呢。”慕唯下意识蹲下身,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神奇的是,小雾遥像是真的听懂了,抽噎声戛然而止,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了抓,朝着她的方向挥舞。
育儿师见状笑道:“宝宝好像认出妈妈了。”
慕唯望着女儿皱巴巴又可爱的小脸,连日来紧绷的神经轰然松懈,喉咙发紧却说不出话。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小雾遥的掌心,婴儿立刻用软软的手指缠住她的食指,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我先上去洗个澡。”慕唯声音沙哑,起身时腿还有些发软。
她一步三回头地往楼梯走,直到育儿师抱着小雾遥消失在拐角,才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扬起,连爬楼梯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浴室的水声响起时,她望着镜中重新鲜活起来的自己,忽然觉得所有的狼狈与煎熬,都在女儿睁眼的那一刻,化作了值得。
热水冲刷过肌肤的瞬间,慕唯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听着水流声混着自己绵长的叹息。
发梢滴落的水珠滑过锁骨,她这才惊觉,原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连抬手擦头发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