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顶别墅的书房，清晨的光线被厚重的防弹玻璃过滤成惨淡的灰白色。陈奇站在电子地图前，屏幕上标注着三个闪烁的光点：西贡东丫湾、清水湾公园山区、以及大屿山旧船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重。
“潜艇。”他低声重复这个词，像是要确认某种难以置信的事实。
龙卷风站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奇哥，我们在东丫湾外围观察的兄弟说，听到过一种很低频的嗡鸣，不像普通船只发动机。还有，凌晨四点左右，海湾水面出现过不正常的漩涡，虽然很快平息，但按老渔民的说法，那像是……‘大鱼下潜’。”
“大鱼下潜。”陈奇嗤笑一声，“港岛周边海域，什么时候有能停靠潜艇的‘大鱼’了？就算有，哪家的潜艇敢这么悄无声息地摸进来，又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大活人？”
哑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奇哥，我们通过特殊渠道查了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出港岛海域的‘合法’船舶记录，包括那些挂着各种方便旗的货轮、科考船、私人游艇。发现三艘有疑点：一艘注册在巴拿马的‘海洋勘探者号’，声称进行海底地质调查，但在港期间有三天行踪不明；一艘新加坡的豪华游艇‘海风号’，船主背景复杂，曾在东丫湾附近抛锚超过二十小时；还有一艘日本的‘科研辅助船’，船上有几个欧洲面孔的技术人员，行为诡异。”
“查这三艘船离港后的去向。”陈奇下令。
“已经在查。但‘渡鸦’发来的最新信息显示，带走dr.魏的，很可能不是这些表面上的船只。”哑狗将报告放在桌上，点出其中一行加密信息，“‘渡鸦’说，对方使用的是‘幽灵级’小型特种潜航器，长度不超过十五米，电力驱动，静音性能极佳，最大潜深三百米，航程有限，需要母船支持。这类装备，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或……顶级私人军事公司拥有。”
私人军事公司？陈奇眉头紧锁。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圣殿Vendetta”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一个拥有潜艇的未知势力。
“李文斌那边什么反应？”陈奇问。
“警方内部现在分成两派。”哑狗回答道，“李文斌坚持认为dr.魏是被‘圣殿’灭口或转移，要求继续深挖；但另一派以总部某些高层为代表，认为dr.魏已经逃脱，继续投入大量资源追捕得不偿失，应该集中力量准备即将到来的‘港岛企业家年会’安保——那算是IFS峰会流产后的替代活动，规格也很高。”
港岛企业家年会……陈奇心中一动。凯斯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通知我们所有人，”陈奇转身，目光扫过龙卷风和哑狗，“收缩防线，进入完全静默状态。阿鬼继续严加看管，但审讯方式要变。告诉他，他的‘圣殿’已经放弃他了，不仅放弃，还派了更专业的‘清道夫’来灭口。现在能保护他的，只有我们。”
“明白。”
“另外，”陈奇沉吟片刻，“给李文斌发条信息：年会可能是下一个目标，建议他提高警惕。但别提具体威胁，只说是‘直觉’。”
他想看看，李文斌会如何反应，也想看看，凯斯会不会真的在年会上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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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酒店，顶层套房。
凯斯·范·德·卢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纯麦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缓慢旋转。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但他的眼神却冰冷如霜。
金发女助理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低声汇报：“……dr.魏在东丫湾失踪，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方判断他已潜逃，但我们的内线说，现场有些细节不对劲，不像dr.魏自己能做到的。另外，陈奇的人似乎完全沉寂了，我们的‘清道夫’找不到他们的新藏身处。”
凯斯没有回头，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裁缝’失败了，被不知名的势力带走了。”凯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圣约柜’落入警方手中，黄国栋被捕，陈奇这个泥腿子不仅没死，还和警方搭上了线……我们在港岛的计划，就像一场滑稽戏，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地崩塌。”
女助理不敢接话。
“理事会发来了新的指令。”凯斯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蓝眼睛里燃烧着某种病态的光，“既然‘净化’无法以我们预想的方式完成，那就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年会是个不错的机会。那些聚集在此的资本鬣狗，也是需要被‘净化’的一部分。”
“先生，年会安保级别会非常高，而且经过IFS事件后，警方会更加警惕……”
“所以我们需要新的‘钥匙’。”凯斯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陈奇以为他藏得很好？以为抓住了阿鬼就万事大吉？他忘了，阿鬼知道的不只是‘圣殿’的计划，他还知道……陈奇自己的秘密。”
女助理愣了一下：“您是说……”
“陈奇的母亲，那个住在澳门疗养院的老太太。”凯斯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他那个在加拿大读书、以为没人知道的私生女。阿鬼跟了他这么多年，这些‘家事’，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而现在，阿鬼在我们手里吗？不，他在陈奇手里。但陈奇能关住他的人，关不住他的嘴吗？只要我们知道该问什么……”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档案。上面是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面容慈祥，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另一张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照片，正在多伦多大学的校园里抱着书本微笑。
“找到合适的人，去‘拜访’一下这两位女士。拍些清晰的照片，录些问候的视频。”凯斯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然后，想办法让陈奇看到。告诉他，想要她们平安，就在年会当天，把他手里的阿鬼，还有他知道的关于警方调查‘圣殿’的所有进展，带到指定地点。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可是，陈奇会就范吗？他那种人……”
“他是那种人，所以他才会就范。”凯斯冷笑，“江湖人讲什么？义气？不，是弱点。每个人都有弱点。陈奇的弱点，就是他还想维持那点可笑的‘人性’。我们会帮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女助理点了点头，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觉得凯斯似乎被一连串的失败激怒了，变得有些……不择手段。这种针对家人下手的做法，在“圣殿”的内部规则中也是被谨慎使用的，极易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还有，”凯斯补充道，“联系我们在警队里剩下的那颗‘钉子’。虽然位置不高，但关键时刻，能传递消息就够了。告诉他，年会当天，需要他帮忙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
“是，先生。”
女助理转身离开套房。凯斯重新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陈奇，”他低声自语，“你以为你在和神明对弈？不，你只是在和命运赌博。而我，会让你输得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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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屿山，旧船坞地下室。
阿鬼被囚禁在一个经过特殊改造的隔间里，手腕和脚踝都戴着沉重的磁力锁，连接着墙壁上的感应器，任何异常移动都会触发警报。几天下来，他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里顽固的光芒并未完全熄灭。
哑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屏幕转向阿鬼。
屏幕上，是凯斯刚刚调出来的那两张照片——陈奇的母亲和私生女。照片显然是近期偷拍的，角度清晰。
阿鬼的眼神瞬间变了。他认得这两个人。很多年前，他替陈奇暗中处理过一些与她们相关的“麻烦”，知道陈奇对这两个女人看得有多重。
“凯斯的人已经动身了。”哑狗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澳门和加拿大。如果你觉得‘圣殿’还会在乎你这种暴露的棋子，不如想想，他们现在更在乎什么？是救你，还是用你最清楚的方式，去要挟陈奇？”
阿鬼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屏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奇让我带句话给你。”哑狗收起平板，“他说，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凯斯这么玩，就是坏了规矩。而坏了规矩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装哑巴，看着那两个无辜的女人因为你保守的秘密而遭殃；或者，把你知道的、关于凯斯接下来可能怎么做的所有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让那个坏了规矩的鬼佬，付出代价。”
隔间里陷入死寂。只有阿鬼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海浪的微弱回响。
许久，阿鬼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种顽固的狂热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复杂情绪。
“……年会。”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凯斯不会放过任何公开场合……他要的从来不只是杀人……是‘净化’，是制造恐慌，证明‘圣殿’的力量……”
哑狗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录音设备。
“具体计划我不知道……但我听说过一种叫‘天使之尘’的东西……不是毒气，是……是纳米级别的气溶胶，吸入后不会立刻致命，但会破坏神经系统，让人产生极度恐惧和顺从的幻觉……配合特定的声光频率……可以在人群中制造大规模的……集体癔症……”
阿鬼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句，脸色就更白一分，仿佛在背叛某种深入骨髓的信仰。
哑狗面无表情地记录着，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纳米气溶胶？集体癔症？这比Vx毒气更加诡异，也更加难以防范！
“载体呢？怎么投放？”哑狗追问。
“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箱子……可能更小，更隐蔽……像……像普通的消防器材，或者通风系统的某个部件……”阿鬼的精神似乎有些崩溃，“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求你们……保护陈哥的家人……凯斯真的做得出来……”
哑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录音设备，转身离开。
门外，龙卷风正等着，脸色凝重。显然，他也通过监控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纳米气溶胶……集体癔症……”龙卷风喃喃道，“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比毒气还邪门！”
“通知奇哥。”哑狗言简意赅，“还有，立刻加强我们在澳门和加拿大的人手，暗中保护。另外，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异常的消防设备或通风系统维护订单，尤其是和年会会场相关的。”
两人快步走向临时指挥室。夜色深沉，旧船坞外的海面漆黑如墨，只有远方的灯塔有规律地闪烁着。
而在这片黑暗的海面之下，那艘带走dr.魏的“幽灵级”潜航器，正以五节的静音航速，向着南方更深的海域驶去。舱内，dr.魏被束缚在座椅上，对面坐着那个高挑的身影。
身影摘下了面罩。
那是一张亚洲男性的脸，约莫四十岁，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深邃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手中把玩着从dr.魏身上搜出的一个U盘——里面存储着他关于Vx毒气共振破坏方案的所有研究数据。
“魏博士，自我介绍一下。”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可以叫我‘教授’。我们对你和你的研究很感兴趣。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dr.魏的眼睛：
“你对‘天使之尘’了解多少？”
dr.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这个自称“教授”的男人，不仅知道他，不仅知道他的研究，甚至知道“圣殿Vendetta”内部更高层级的机密项目！
他们到底是谁？
潜航器继续在深海中滑行，朝着某个未知的目的地。而在海面之上，港岛的夜空依旧被霓虹点亮，一场围绕“天使之尘”和“集体癔症”的新危机，正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中，悄然孕育。
陈奇、李文斌、凯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博弈的中心，却不知深海之下，已有新的魅影悄然登场。
而年会的时钟，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