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省电子八厂三楼的小会议室灯光早早亮起。会议桌一尘不染，热水壶已上电，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李向东手提公文包步入室内，身后林青青抱着一摞厚重文件，笔挺地走在他身旁。他将桌上资料分成三份，逐页理顺，左侧放着最新版《期权+射频技术入股协议》草案，右侧摊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是最新版成本模拟分析表。
林青青脱下风衣，微微低头，压着声音道：“这个会，不是技术问题，是一场博弈的落子。”她拉开椅子坐下，开始一页页核对附件页脚的印章。
李没回应，只是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厂区东侧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桑塔纳领头驶入，后头跟着两辆银灰色商务面包车。几名穿着西装的东泰代表缓缓下车，在春雷职工的引导下朝办公楼走来。
玻璃上倒映着他们的身影，仿佛一列正驶入牌桌的对家列车。空气安静而紧绷，像是雷阵雨前的瞬时停风。
李向东微微挺直了身子，目光沉静地落在资料最上方那一行粗黑字上——
《春雷电子 x 东泰电子 射频技术入股合作协议》。
今天这一笔，或许写下的是未来十年的格局。
上午九点整，会议室门缓缓合上，春雷与东泰共十余人围坐于圆桌之侧。桌面铺着三份协议正本，印着金色烫字封面，气氛沉稳而肃然。
东泰一方由林建民与法务代表沈律亲自出席，身旁还有财务主管和一位技术副总。林建民一改展会上的笑谈风格，神情收敛，目光锐利。李向东坐在主位，身边是林青青与罗燕，一应资料整齐码列。
李没有寒暄，翻开协议第一页，语速平稳而有力：
“核心条款：东泰提供GSm双频射频模块整套授权方案，确保单机bom成本相较原方案下降15%。作为对价，春雷电子授予东泰项目期权5%，按项目估值分三年解锁，不设额外决策权。”
沈律立刻接话，语气不温不火：“如第一年成本目标未达成，期权是否延期？”
林青青几乎没看他一眼，目光仍在协议页上，只缓缓道：“不延期。且若成本超额，超出部分将按比例倒扣期权股份。”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林建民眉头一挑，沈律轻声复述：“倒扣股份？”他的声音里带出一丝不敢置信。
林青青合上文件，平静地补了一句：“我们赌你们能做得更好，但也做好你们若失手，我们不陪绑的准备。”
片刻静默过后，林建民缓缓倚靠回椅背，嘴角略扬：“够狠。我喜欢。”
气氛微变，但没有人再质疑。
这场谈判，不是讲情分，而是以数据写明白、用条款封死后路。春雷不是跪着要合作，而是拿未来的增长，逼东泰用实力换股份。
纸上每一行字句，都是钉入当下的一道锚，也是对彼此能力与眼光的终极明牌。
签署正式开始，会议室的空气像被纸页划开的刃口，锐利紧绷。林青青坐在协议正本前，动作不疾不徐地一页页翻看，每页内容确认无误后，用右手将盖章页面缓缓推向东泰一侧。
每一页底部，左侧印上“春雷电子项目筹备组”红章，右侧盖上“东泰电子有限公司”蓝印，章印交叠，墨迹微润，在灯光下泛着刚压下的光泽。
翻至第9页，她停下，眉头微蹙。
“此页第六款，”她拿起红笔圈出一段话，“需补充明确：若射频模块季度bom成本高于协议目标，超额成本将在季度结算时折算扣减期权归属，按比例退还股份至春雷。”
对面沈律与林建民对视了一眼，随即点头：“补这一条，合理。”
罗燕坐在侧边，手中记录表不停：“终版页数13页，附射频模块技术清单1份，目标bom公式附后。”
李向东将协议合上，伸手接过最后一份正本，翻到封页签字处。他签下自己名字，然后停顿片刻，用黑笔在旁边添了一句：
“这份合约——是我们敢赌的起点，也是你们要交的学费。”
林建民轻轻一笑，也不客气地提笔签字：“那就希望这学费，值。”
随着最后一页落章，纸上条款不再是草案，而成为现实中要兑现的责任和对赌。协议真正生效，春雷电子终于在射频技术这场封锁战中，敲开一条由资本换技术、以未来换资源的突破口。
这不仅是合作的达成，更是一次方向的确立。春雷的赌局，从此跃入更深的资本博弈场。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仿佛连钟表声都暂停了半拍。
林建民拿起签字笔，率先在首页落下签名，字迹工整而沉稳。东泰法务随即取出圆章，准确盖在协议末页与骑缝处，墨色晕开，宣告生效。
李向东接过春雷电子的副本，仔细翻看每一页确认无误后，在封底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笔锋略快，却不失坚定——仿佛这一笔，压住的不仅是协议，更是命运走向。
三份协议交换完毕，林青青动作利落地将其中一份装入档案袋，封口贴上标签：“手机项目RF核心授权文书”。她用食指沿着胶边按紧，像在为整个项目按下“确定键”。
李向东站起身，环视一圈，说出一句早就准备好的话：“从这一刻起，春雷直板机项目的核心技术正式锁定。”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爆出一阵掌声，不喧哗，却分外有力。
坐在角落的杜工低声对罗燕说：“这感觉，比中标还提气。”
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那份刚封口的档案袋上，也照在众人心中——过去绕不过去的，是技术围墙；而今天，他们从协商桌上找到了攀越的方法。
破局，已生效。前路，再无借口推脱，只剩奋力一搏。
会议散去，桌上的热水杯已凉，窗帘在空调风中轻轻摆动。林青青仍坐在原位，指尖轻翻着那份盖了双章的协议副本，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被汗水与深夜磨出的冷静。
她低声呢喃：“射频不是终点，只是我们站上这张牌桌的第一张门票。”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李向东倚在门框边，语气沉稳：“对，真正的输赢——从这条成本线开始。”
林青青抬眼看他，两人视线交汇，没有言语，却像在无声确认某种默契。
镜头缓缓拉近，落在协议最后一页上。粗黑体的标题占据整段页眉——《东泰电子 x 春雷项目技术入股协议》。下方，是一串精确日期：“1993年5月12日”。
就在这一页纸上，一个国产通信品牌的命运拐点，悄然落下墨印。
窗外阳光初升，投下一道斜光，照在林青青胸前的协议封面，也照在春雷未来的前路——那条从成本线起步的、注定走向市场风口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