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大人是谁?”
听到郡守疑似有投靠戎人的嫌疑,薛云心中难免大吃一惊。
可回过神来,他更在意这是谁说的。
“回禀薛都尉,在下大人乃是南沛郭氏郭守孝,现任东山郡郡丞也。”
郭保顿时神情郑重地回答道。
“原来是郭郡丞派你来的,只是他为什么会特意让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薛云目光灼灼地盯视着郭保。
“这,这是郭胜郭管事给郡丞大人的建议。”
迫于薛云眼神给予的莫大压力,郭保下意识低垂脑袋不敢看他一眼,声音都带着少许颤抖。
“郭胜?”
薛云闻言顿时若有所思道:“他具体给了郭郡丞什么建议?”
“郭,郭管事说,眼下郡府兵马都已经由郡守大人所掌控,如果郡守大人真的投靠了戎人,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沦为郡守大人生杀予夺的阶下囚。
因此想要破局的关键便在于引入外援,而这个外援便是郭管事口中的薛都尉。”
郭保战战兢兢地一口气说道。
“仔细和我说说郡府目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薛云皱了皱眉,他还需要更多这方面的情报。
“情况是这样的……”
郭保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将郡府近期发生的变故告诉了薛云。
随着前线大军惨败,戎人入侵北境的消息传入东山郡。
东山郡郡守第一时间便下令召集郡兵,随时做好抵御戎人的准备。
然而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三河县县令与县丞前来求援。
郡守非但没有派兵援助,反而下令郡府戒严,原因是为了防范戎人细作潜入,未经允许下任何人都不得出入郡府。
甚至连三河县县令县丞都无法离开。
直至某天郡守私底下宴请郭守孝,尽管没有言明,但话里话外都透出对朝廷与陛下的失望,东山郡兵微将寡难以抵挡戎人铁骑云云。
按照郭守孝的说法,结合郡守的反常之举,这明显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有投降戎人的心思。
虽然当时他敷衍了过去。
可事后郡守却逐步架空了他的权力,连带着在郡兵里与他牵扯过深的人都纷纷调离,从而彻底掌握了郡府内的所有兵马。
就在郭守孝一筹莫展之际,郭胜居然带着小姐来到了郡府。
尽管没有了权力,可好歹他表面上还是郡丞。
郡守的人暂时不敢公然违抗自己,因此才能将两人顺利进入城里。
尤其在得知戎人攻破郭家堡,郭守孝更加不可能投降戎人。
故而最后才采取了郭胜的建议前来寻求薛云的帮助。
“你家大人还有其他的话吗?”
薛云沉吟半晌,没想到郡府的局势会变得如此诡谲复杂。
“没有了,我家大人说,一切等薛都尉来了郡府再私下商议,到时候他会有办法将你带入城里。”
郭保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但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慎重考虑一番,你便暂时留在驿站吧。”
丢下这句话。
薛云便不再理会郭保,收拾好弓箭后便径直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如他所言,这件事情确实非同小可。
他必须找人商量斟酌一番。
“薛都尉,您这是?”
看到薛云准备骑马离开,一直待在外面避嫌的闫涛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阎县尉,你来得正好,随我去校场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们说。”
这段时间里。
柳何他们都在校场操练闫涛手底下那批人,有时候晚上都不回驿站休息,而是一起同吃同住。
冷清的街道上基本没有什么人影,一路策马疾驰的薛云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校场。
他来得倒是巧,恰好这些人刚刚完成了长矛刺杀训练,如今正准备休息。
“薛都尉,你怎么来了?”
负责操练的柳何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策马闯入校场的薛云。
他在挥手示意手底下人去休息后才迎上前好奇道。
“找个安静的地方,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薛云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了一同过来的周林。
“好,这边走。”
柳何二话不说便开始带路。
“周林,等下阎县尉也会过来,记得带他过来。”
薛云不忘招呼了一下牵马离开的周林。
“薛都尉,究竟是什么事情劳烦你亲自过来?”
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
帐篷内简单摆放着一张长桌以及三把椅子。
两人分别落座后,柳何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不急,等阎县尉到了再说。”
说着,薛云便开始闭目养神,手指不断轻轻敲着桌面,似在梳理着思绪。
“薛都尉,我来了。”
不多时,闫涛匆匆忙忙走进了帐篷。
“既然人齐了,那我便说了……”
闫涛是东山郡的官吏,而柳何又是薛云重要的副手。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需要三个人来讨论。
“薛都尉你说的都是真的?”
听完薛云的讲述,闫涛一整个不可置信。
他万万没想到郡府会发生了这样骇人的事情。
郡守竟然要投敌?!
“这一切都是郭郡丞的人所言,是真是假任由各位判断。”
薛云并没有听信郭保的一面之词,在没有亲自探明情况前暂时保留着自己的意见。
“我倒觉得郭郡丞的人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同样震惊的柳何却依然保持着清醒理智。
“柳司马何出此言?”
闫涛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道。
“其一,郡府的态度,明明郡府早已得知戎人入寇,可最后非但没有出兵救援,反而还扣押了三河县的县令县丞,如此蹊跷古怪足以说明问题……”
柳何缓缓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其二,郭郡丞欺骗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据我们所知,南沛郭家的坞堡已经让戎人攻破屠灭,彼此可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若是郡守有意投降戎人,那么郡丞便是最不可能答应的人。”
“柳司马所言有理。”
闫涛忍不住点了点头。
不说其他的,光是自家县令县丞至今未归,这点便足以让他对郡守产生严重的怀疑。
咚咚咚。
随着桌面出传来清脆的敲击声,闫涛和柳何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目光齐齐望向了薛云。
“各位,假定郭保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否有需要前往郡府帮助郡丞拨乱反正?”
薛云缓缓开口道。
“当然需要!”
闫涛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柳司马你呢?”
薛云将目光落在了皱眉沉思的柳何身上。
“我自然是赞成薛都尉前往郡府的,可是我却担心一个问题。”
柳何深吸口气道:“如果薛都尉走了,一旦戎人再次打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事实上薛云同样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走了,三河县该怎么办?
“薛都尉,柳司马,说句难听的,尽管我已经操练了这些人大半个月,可这还远远不够,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我才能保证他们遇到戎人不会一触即溃。”
柳司马一脸严肃道,“可以说没有薛都尉坐镇,只要戎人派来数十骑便能轻易攻陷三河县。”
“可是郡丞那边同样需要仰仗薛都尉,不可能留在三河县。”
闫涛沉声道。
“如果我们带上所有人前往郡府呢?”
薛云突然来了句。
“啊?”
闫涛与柳司马闻言齐齐一怔。
带所有人去郡府?
“那三河县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弃守吗?”
闫涛直接急了。
“三河县的失守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相信阎县尉比谁都更加清楚。”
薛云依旧从容不迫道:“若是我们能顺利帮助郡丞拨乱反正,相信郡府方面是不会追究阎县尉的责任。”
“这不是责任的问题,而是事关留在三河县的百姓问题!”
闫涛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道。
“那我们带上他们一起走!”
薛云不紧不慢道。
“薛都尉你说什么?”闫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们可以带上三河县剩下的百姓一起走。”
薛云看着闫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问题是薛都尉难道你忘了吗?这些百姓是自愿留下不肯离开的,我们又如何能劝动他们?”
闫涛面露无奈道。
“告诉这些百姓,我们带他们只是暂时离开,日后还会返回三河县,如果他们仍旧不敢离开的话……柳司马。”
薛云顿时把头扭向了柳何。
“在!”
柳何下意识起身。
“到时候你亲自负责此事,遇到坚决不肯离开的,我准许你动用强迫手段。”
薛云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城内百姓的命运。
“薛都尉不可!”
闫涛一听立马坐不住了。
“有何不可?”薛云瞥了他一眼。
“不能闹出人命啊!否则这让我如何面对家乡父老!”
闫涛可不想之前的事情再次上演,也就是自己的属下被柳何立威杀死之事。
“既然如此,闫县尉不妨协助柳司马一道负责此事吧。”
薛云淡淡道,“相信有你在,至少能从中斡旋说服那些执意不肯离开的百姓。”
“……好吧。”
闫涛沉默片刻才咬牙答应了下来。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们便开始做好离开的准备。”
说完,薛云起身便打算离开。
“薛都尉,时间呢?”柳何连忙追问道。“我们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
出了帐篷,薛云大步流星地朝拴马的地方走去。
“杜山?”
结果在路上他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杜山,恰好他想到了一件事情直接叫住了他。
“敢问薛都尉有何吩咐?”
脑门都冒着热汗的杜山不由得苦哈哈地行礼问候。
虽然他让薛云指派给了柳何当副手,但他这个副手却同样需要一起训练的。
一天到晚下来,人都累得提不起劲来。
“交代你一件事情,这两天你负责清点整理一下城内的兵器粮食。”
离开之前,薛云肯定要将能带走的物资全部打包带走。
奈何他现在手底下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柳何周林韩双都要自己的任务,齐大齐二仍在养伤,石天年纪又太小。
徐虎最近倒是和自己一样清闲,大多时间都在照顾老母和妹妹。
不过他没读过书,跟着自己打打仗还行,干不了需要脑子的活计。
眼下他能用的好像只有杜山这个衙门小吏了。
“好的薛都尉!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杜山一听顿时激动不已。
这倒不是蒙得薛云的看重,而是他终于不用天天再辛苦操练了。
一切安排妥当。
薛云便直接回了驿站。
他并没有去见郭保告知自己的决定,而是选择安静一人梳理思绪。
事实上在和柳何闫涛讨论前。
薛云心里已经决定,无论郭守孝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前往郡府一趟。
因为对于他而言,这是自己能掌握东山郡兵马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知道此行非常凶险,稍有不慎便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但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如果不赌一把,他都不知道何时能在东山郡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尤其东山郡的兵马不多,一旦投了戎人,或者指挥不当全军覆没。
到时候薛云便再也没有了对抗戎人的本钱。
哪怕以后他在东山郡占据了高位也已经晚了。
晚饭的时候。
薛云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郭保,并言明三天后便会启程前往郡府。
完成自家大人托付的郭保自然是喜不胜收,期间还说了更多郡府方面的情况。
比如郡府目前有兵马一千二百余,论及战斗力虽然不如神武奋威这些有旗号的部队,但至少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合格兵员。
至于郡府的武库有甲八百,弓弩三千,横刀长矛等不兵器计其数,同时粮仓都有能让全城吃上半年的储备。
光是这些便足以武装起一支上万人的兵马。
如果郡府坚决抵抗戎人的入侵,城高墙厚的郡府绝对能让戎人撞个头破血流。
或许这也是戎人会暗中拉拢郡守的主要原因。
对此薛云反倒有一个疑惑不解。
郡守为什么要投靠戎人?
他可不认为对方仅仅是失望于朝廷与皇帝老儿。
那么肯定有更大的利益迫使他做出投靠戎人的选择。
思来想去。
薛云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割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