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发威,闷热的气息笼罩着大杂院。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的人陆续走出屋子,手中捧着饭碗,来到院子里。
中院天井边石桌石凳木桩子旁,大家随意地坐着或站着,凑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分享着工作里的新鲜事儿。
孩子们端着碗,在院子里嬉笑打闹,不时夹上一筷子菜往嘴里塞。
饭菜香混合着人们的谈笑声,充满人间烟火气。
钱老太太摇着大蒲扇,热得吃不下饭,和杨玉贞聊着家常。
“这天儿,可真够热的,都秋天了还这么厉害。”
杨玉贞坐在竹椅子上,点头附和,夹了一筷子菜送进蹲在地上抱小狗玩的小肥崽儿嘴里。
真的,杨玉贞自己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把小肥崽儿给惯坏了。
六月份她才家来的时候,小肥崽儿就会自己吃饭了,还吃得干干净净的。
到了现在十月初了,她突然就不太会自己吃饭了,要喂,要追着喂,要哄着喂。
歪着小脑袋瓜子调皮的看着你,一定要哄舒服了,才张大嘴巴啊呜一口。
明显就是小孩子知道有人宠着惯着,就自己娇气起来了。
但,杨玉贞只要一想到上辈子孩子死在她眼跟前那种伤心惨目的痛。
现在一看到孩子那双纯真大眼,就舍不得对小肥崽儿说一句重话!
杨玉贞很担心:惯子不孝,肥田出瘪稻!
这一辈子,她不会把自己家唯一一颗孝顺种子给惯成了废物吧。
算了算了,反正她命长,养老也不用靠孙女儿了,就给她一个幸福的童年吧。
等她上学,不好好学习,就再给她一个“完整的童年”也来得及。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猴一个拴法。
你因为具体事情,偶然打一个幸福的小孩子,她不会记恨,也不会有心里伤痕,会接受,改不改是两说。
但你敢打一个本来就有点心理问题的小孩子,那可是不行的。
安寡妇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仲玉妈,不好啦!你家大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发起高烧来了!”
院子里的人好像被关上了休止键,都安静下来。
杨玉贞微微抬起眼眸,犀利的目光与对面的女人瞬间交汇在一起,仿佛有无数火花在空中迸射开来。
安寡妇这就是阳谋。
你自己的亲孙子,而且是你家唯一的一个亲孙子,我就不相信你不管!
乔明泽脸色骤变,急忙站起身来,手里的饭碗都快要放不及:“快点玉贞啊,我们一起去医院。”
杨玉贞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焦急地道:“你赶紧去,我马上就来!”
“还有什么事比孙子发烧还紧要!”乔明泽 恨不能上手拉着杨玉贞走。
杨玉贞皱眉道:“你知道着急还不赶紧的去,我在家还要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再去。小孩子发烧到医院,要带杯子给他喝水,要带毛巾给他擦拭身体……要带的东西多着呢,我空身子人跑去了也没有用啊。”
“那你,你赶紧收拾,我等你。”
杨玉贞轻笑,道:“十万火急的事情,你都这么急了你不赶紧去,你等我干什么!我这饭还没吃,碗还没洗,东西放在哪都还要想一想。”
乔明泽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指着杨玉贞大声喝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还不快去医院看看!小孩子真发烧烧成傻子你就不着急。”
杨玉贞却不以为意,依旧慢悠悠地回应道:“哼,那孩子又不随我姓杨,你都不急我干嘛要那么着急?”
乔明泽怒不可遏,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强忍着怒火再次吼道:“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杨玉贞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冷笑一声,说道:“我又没说不去,让你先去医院照顾他,我还要给你们送送饭,要不然你以为自己在医院能吃得上什么好东西?”
乔明泽猛地伸出手,冲着杨玉贞喊道:“少废话,赶紧给我点钱!”
杨玉贞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丢在了桌上,然后阴阳怪气地说:“你呀,可不止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止这么一个孙子,凡事要看开些。”
乔明泽气得要命,收了钱,却并没有动身往医院跑,他自己不爱处理这种杂事,还是想着等杨玉贞吃完碗里的饭,一起动身为好。
他只需要出谋划策,有杨玉贞动手动腿,把他的话落实,这才是他们夫妻最正确的处理事情的方式。
杨玉贞有点想笑。
上一世是自己贱人一个,遇上孩子生病,那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风雨无阻的往医院跑,特别是乔顾里爱生病,在他上小学亲,杨玉贞简直就是和医院开了亲似的。
就这么侍候着,乔顾里长大后,身体和正常人差不多,要不是发癫要一刀带走她,还能活很久呢。
这一世,他落在她最爱的安奶奶,珍珍妈的怀里,希望他命硬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