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也俯身去捡附近散乱的书本;她将拾起的书放在桌上,才发现自她的推论开始便闭口不言的我,此时,我依然一动不动,没有帮助清理的意思。
“罗丝先生,至少帮小龙收拾一下吧?先不要思考井盖的问题了。”
“我可没在思考井盖的问题,实际上,你的推论十分精彩,我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通过你的推论,我现在也有一个推论,”我尖锐地盯着她,向缓步行进,“你对我说了一个很大的谎。‘不属于暗渠,没有加入过黑晶’,这是你与我初次见面时说的话,但是,你目前为止的所有言论,一点都不像是‘接触过黑晶’那么简单,倒更像是...‘黑晶’的一匹老成员。”蒂娜与我已不过五厘米的距离,我可以听见她紧张的呼吸声,“蒂娜,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蒂娜不敢与我对视,她的目光在明显躲闪,我的身体几乎填满她的视野,而她的目光正死死盯着所剩不多的“缝隙”。
“怎么,难道你们...”斯派克不明详情,见气氛逐渐紧张,想开口调和。
“你别插嘴。”我竖起右蹄,强硬且冷漠地打断了小龙,沉闷的声调足以令他明白此刻的我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退后一步,半躲在书后。
“请你正面回答我,蒂娜,”出于对女士的尊重,我没有采取最直接的办法——用蹄子强制将她的头转向我,这是最下策;蒂娜矮我几许,我微向下俯视,并保持了这种姿态——如果蒂娜看向我,我会对她造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我将每一字咬的很重,极为严肃地说:“希望你清楚,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并且,我们一起合作的事情是关乎整个国家存亡的大事,这些话由我说出来可能有些滑稽,但,事实正是如此,”我猛地一跺蹄,小龙吓了一跳,一挥手,打落了整装成摞的一本书,蒂娜同样一抖,她后撤一步,扣着蹄铁的右蹄撞到了木桌,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不过,她仍没有抬头,“可是,我们现在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称作是‘合作’吗?!你了解我的全部身份,却对你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保持沉默或许是地下社会的生存之道,但绝不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更何况,你的见识、经历,你的一切!都与暗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怀疑你是‘黑晶’马,你对此作出的解释是对我提供的种种帮助,但,以你的能力,如果你是瑞利的‘最后的王牌’呢?现在一切看似的‘帮助’实则是为最后的胜利铺路。我当然也可以将所有一切视作筹码,放蹄一赌,可是...”我提高了声调,此刻的嗓音听起来庄严而沧桑,“这不是赌场,我赌不起,一旦败了整局,输掉的是整个水晶帝国。”
“我...我不想谈论我的过去另有原因,”蒂娜逐渐抬起了头,不过,她仍没有看我的眼睛,“不过,我可以保证,那原因与整件事绝无关系,至于我对暗渠的了解,全部来自斯慕,两匹独立于所有社会的马——无论地上还是地下——之间的交情不必多言,您的每一个疑问我都能做出合理的解释,并且,我对您的帮助也可说是尽心尽力...”
“你说这碎片?”我直接将“水晶之心”碎片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我尚不能确定它的真假...”
“抛开它不谈,如果我心怀叵测,我又何必带你去斯慕那里拿取暗渠的钥匙!”
蒂娜最终还是看向了我,紧皱双眉,眼中似有泪光。
“碎片?钥匙?”斯派克虽因我刚刚的低吟产生了畏惧心,但他清楚那不是针对他,现在,在接二连三的奇怪对话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罗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咚、咚咚!
有马在门外“敲”门——不,这种力度...说是砸门要更加准确。
我回身提起书桌旁的骑士枪,几步走到门旁;我紧紧贴着墙壁,低声问:
“谁?”
“长官,长官你还好吗?”
士兵焦急的声音,应当是守夜的士兵,但是,他为什么会过来?
我稍松了警惕,扭着把手打开了门,不出所料,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士兵。
见到了我,士兵竖起他的武器,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
我心中烦乱,没有过于注重礼节;我将骑士枪随蹄倚在墙上,问他: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有响声从您的房间传出,银甲陛下说最近要加紧防御,有任何情况都要立即确认,所以...”
一边这样说着,士兵一边向内张望。
我比较反感士兵的这种行为,不过,既然是银甲下令的“认真调查”,他的行为倒不是不能理解;我由着他这样看了一会,准备让他离开。
士兵的眼中不知看到了什么,忽地掠过一丝不安,随后,这情绪在他整张脸上显现出来,他微张着嘴,慢慢向后退着,左蹄颤抖着缓缓举起,退了几步,他蹄下一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急转回头,只望见面带微笑的蒂娜,以及她半举的右蹄。
“你...!”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挤出一字,不过,蹄上的动作却毫不怠慢;我一个转步,挥起右蹄向蒂娜打去。
蒂娜的反应速度意料之中的快,我的攻击扎扎实实的打在了蹄铁上;蒂娜的微笑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疑惑:
“先生,这一击可以算得上‘毫无道理’了吧?”
我收了蹄,回身看士兵——士兵仍坐在地上,并且,恐惧似乎在加深,他整身筛糠般发颤,双目无神,仿佛他眼前有什么取他性命的生物存在;我指着士兵,反问蒂娜:
“那你能先解释清士兵这‘毫无道理’的恐惧吗?”
“这...”蒂娜顿了一下,随后发出几声苦笑,她摇了摇头,“士兵的恐惧我又怎么会知道?”
“但他是看了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还说跟你没有关系么?”
“我只是在士兵看向我时对他表示了我的友好,举蹄、微笑,仅此而已!”蒂娜微皱着眉,表情满是不悦且毫无惧色,“难道连招呼都被禁止吗?况且,准确来说,他只是看了我所在的方向,照您的道理,我完全可以认为士兵的异常反应是因看到他所致!”蒂娜向着坐在她正后方床上的小龙一甩蹄,动作像是侦探指认罪犯般坚定。
“喂喂喂,话不能这么说,”斯派克连连摆手,“要我说,这指控也是完全的‘毫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