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奔跑速度只有来时的三分之一左右,倒不是因为来时的狂奔耗尽了体力——以罗丝的体质加之与泽蔻拉对话时得到的休息,就算再以同样的速度跑上三个来回都不成问题——我的顾虑是多方面的:首先,我已说过,由于这些高大树木叶片的遮挡,地面上几乎没有杂草生长,显然,这是阳光不足所致;地面上满是枯枝败叶,厚厚的积了一层,地毯似的“铺”在地上;“败叶”倒还好说,若是踩到了“枯枝”,蹄子感到的疼痛是其次,清脆的断裂声便是为我与斯派克鸣起的“丧钟”,整片森林除了偶尔的一两声古怪的鸣叫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寂静如一片死地,这种环境下枝条的断裂声显得格外刺耳,魔物们循着声音找到我们是完全可能的,想避免这一情况,我必须避开满布地面的木枝,精力放到了地面,蹄上的速度自然就慢了;其次,高速奔跑会占了一大部分注意力,不管是斯派克还是我,在狂奔下是不可能对周遭环境保持一个灵敏的反应能力的,若在被魔物盯上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们很可能会死的不明不白。
其实,来找泽蔻拉的路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想法,树枝踩的“咔咔”作响,一心只想着向前跑,找到泽蔻拉,同样的路也就跑了过来。只是,一旦知道了林中存在着能够取我性命的“魔物”,再想那样毫无顾忌地上路便不可能了。此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斯派克显然与我有同样的感受。来的时候,他不甚威风:遇到要左转的地方,他便大喊:“喂!我们应该去左边看看。”该右转时,他又改呼:“右边!右边!”甚至有一段路,没什么阻拦,也没有弯路要拐,他就索性聊起天来:“今天天气蛮不错的,平日里这样的天气我和暮暮都会出去野餐,由小蝶和她的动物朋友们主张,我们围坐在一起,瑞瑞会将她亲自做的三明治给我…每逢那时,我便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生物。”谈及这些时,他又不免要伤感起来:“啊…想起这些…瑞瑞、暮暮、小蝶…你们现在还好吗?罗丝,你说你的出现,为何会带来如此变故呢?你作为国家卫队长,难道不应是和平安定的象征与存在吗?银甲在军校就读时曾提起过这样一句古语:‘士兵当是指引众生走向和平地一颗明星’。”
“那我便是一颗灾星。”小龙的话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所说,但也正因如此,他的话才更是肺腑之言;听了他的话,我同样感慨良多,是啊,我本该是和谐的存在,可为什么事情总是向着相反方向发展呢?这里如此,人类世界亦然,我不得不认为问题是出在我这里了;在这个宇宙,我是“不幸的化身”,而在那一边,我同样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善与恶在我的世界中已模糊了界限,甚至一部分已“混为一体”:友谊背后藏着刀刃,老实的人最终只会走向灭亡,而“条子”中却又有真心想帮助我的好人,我的思维四分五裂,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出生时赶上了姥姥的逝世,她老人家研读过《易经》,对一些“迷信”颇有研究,“东方葬”这个名字也是她临走前留下的;可以说,我是带着晦气降生于世,迎接我的也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后来,母亲为我改名为“墨白”,取“出墨而清白”之意,但这却从另一方面诠释了我矛盾的命运;我的高中老师曾极为讽刺的“评价”过这个名字:“墨白?别傻了,墨汁永远不会变白!”我极为讨厌他,但在这一点上,我却与他产生了共识。眼下,斯派克又提起了这个话题,他可能是无心,但我已深陷这个思考当中,无法自拔。我给了他我最直接的想法:一颗灾星、一个祸源。
斯派克没有接我的话茬,他恐怕早已深陷于自己的思维里去了。我亦是如此。
只是现在,这一切的思考、讨论、回忆,全都像是不见了,林中只剩下两个提心吊胆的肉体,灵魂被恐惧禁锢,一个只知道跑,一个只想着“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