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安晴想着,弱弱伸出了三根手指,“这工钱,我目前怕是每月只能给你这么多。”
周掌柜第四次激动拍桌,“有何不可!三两就三两!”
这么爽快的么?
庄安晴举出的三根手指顿在半空,一脸不可思议。
要知道一个大酒楼的掌柜每月工钱至少都有十两银子了吧,另外还不算额外的各种福利补贴什么的,这三两银子简直不够看啊。
周掌柜明显看出了对面人所想,当即第五次激动拍桌,“东家,我周某人出来办事看的可不全是银子,还要看这事的前景!前景!你明白吗?”
得,连东家都给叫上了,还叫得这般顺口。
既如此,那她便欣然接受好了。
真没想到下午给别人演了一回东家,到晚上吃了个饭就真的当了这人的东家,还真是假戏真做啊......
提到做戏,庄安晴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不得已再次残忍打断这新员工的热情,“周掌柜,我们似乎忽略了什么。”
周掌柜一愣,“什么?”
“令堂。”
周掌柜表情僵住。
“你忘了令堂为何把你从泰安楼给薅回来了吗?”
周掌柜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庄安晴惋惜摇头。
忽地,周掌柜唰地支棱起来,用力一拍胸膛,“东家,这事就包在某身上,某一定把我娘搞定,然后赶去金水镇与你会合。”
庄安晴心中惊诧,面上却是难掩欢喜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周宅,老仆把晚食布置妥当,正服侍着周老夫人坐下用膳。
彼时胡同里家家户户都开始用起晚食,隔壁院时不时就传来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
周老夫人听着,看着自家冷冷清清的宅院,心中越发郁闷。
“都撤下去吧。”
她幽幽叹气,放下手中筷子道。
老仆见了忙担心劝道:“老夫人您今晚才吃了两口,总这样会很伤脾胃的,老奴还是伺候着您再用一些吧。”
周老夫人再次叹气摆手,“兰妈,我这心口堵得慌,实在没有胃口。”
兰妈是周老夫人的贴身老仆,是周宅仅有的几个下人中的一个,性情敦厚又吃苦耐劳,已经伺候周老夫人十余年光景,是周掌柜多年前从人牙子手里千挑万选出来放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周掌柜不在的时间里,老夫人全靠兰妈一手照顾着,说是两人相依为命都不为过。这样的主仆关系,兰妈自是不用多说就能十分清楚自己主子到底藏了什么心事。
她默默想了下,再次开口劝道:“老夫人,您也别怪老奴多嘴,老奴瞧着老爷心里依然放不下先夫人,且老爷又是个极有主意的,若他不愿怕是还真逼不来。”
一提起儿子,周老夫人心里就无来由地堵得慌,继而又想起自己早早死去的夫君,心中不禁自责起来,“这些我也晓得,可我也不能让周家的香火就在我这手上断了呀。否则在我百年之后,我哪有脸去见我那死去的老头子。”
说着说着,泪水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眼便从眼角滑落下来。
兰妈心中一惊,忙拿出帕子给老夫人擦拭起来。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事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周老夫人很快止住了泪,又长长叹了一气。
兰妈见了,又默默给老夫人勺了一小碗热汤,劝道:“老夫人您还是再用一点儿吧,不管如何,您老可得先把自己身子给养好了。老奴说句不该说的,万一哪天老爷想通了,您也得有个好身子才能享那儿孙福不是?”
周老夫人心头一动,看着面前热汤,最终无奈拿起勺子缓缓喝了起来。
这么些功夫,胡同里有些人家已经吃过晚食,几个孩童冲出家门再次在胡同里嬉戏打闹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越过院墙传进屋里,周老夫人只觉心里被针刺了一下,她再次放下勺子,想起儿子这几日相看的事情,立即就烦躁起来,“前两天张媒婆给介绍的李家娘子多好啊,温柔孝顺,模样也长得标致,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那不成器的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也老大不小了,再这样下去还能剩下什么好的给他挑,也不知到底要哪样的娘子他才能点头同意。”
说着,她瞬间食欲全无,把面前小碗一推,一口都再也吃不下去。
兰妈在一旁看着心里急得不行。
老夫人身子虽没甚大病,可这几年来小病小痛还是没有停过,再这样下去小病迟早都得变成大病。
这样一想,兰妈脑瓜子当即转得飞快,忽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眼神一亮,忙凑近老夫人低声道:“老夫人,老奴看着眼下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周老夫人一听,立马来了兴致,“怎么讲?”
“今日过来的庄小娘子,就是老爷的东家,老夫人您怎么看?”
周老夫人听说是下午过来的小娘子,不禁眉头一皱,犹豫道:“庄小娘子看着待人接物倒是大方得体,就是那容貌和李家娘子比当真有些不够。”
兰妈笑道:“娶妻娶贤,再说,小娘子容貌虽不算出挑,那也不过是稍微黑了一点儿,脸上斑多了几个,那五官轮廓其实长得都挺标致的,老奴瞧着倒是没比那李家娘子差上多少。”
周老夫人一边听着一边细细回想着,觉得的确也是这么回事。
兰妈见老夫人神色有了松动,忙使劲扇风,“老奴看庄小娘子一进堂屋,咱老爷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和庄小娘子说话时,老爷也一个劲地冲她眨眼,您说老爷自回来后一直拒绝相看,是否有什么其他原因?”
周老夫人心中一震,唰地看向兰妈,“你的意思是我那不成器的其实一早就对那小娘子动了心思?”
兰妈意味深长一笑,微微点了下头。
周老夫人心中当即波涛翻涌,努力回想着下午场景。
说实话,那时她儿子一直背对着她和那小娘子说话,她还真没看见自己儿子朝人家小娘子抛媚眼。不过庄小娘子一进屋自家儿子的眼珠子就粘在人家身上,这个她倒是清楚看见了的。
是的了,这些年来,他儿子连正眼都没给过什么小娘子,更何况把眼珠子粘在人家身上。
嗯,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周老夫人一颗心欢喜都激动得快要飞起来,可转念想到那小娘子的反应,雀跃的心又忽地担忧忐忑起来,“我瞧着那不成器的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可我看庄小娘子似乎对他完全无动于衷啊,再说,那不成器的看着就比人家要大上不少,人家小娘子怕是不会同意吧。”
“老奴觉得年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且那庄小娘子大老远也要跑来找老爷商讨铺子里的事情,看起来是十分倚重咱们老爷的。”
倚重?
对啊,这两人目前可是东家和员工的关系,保不准自己儿子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才对人家小娘子动了心思呢。
那小娘子呢?
忽地,周老夫人两眼一亮,一拍手道:“日久生情!没错!就这样办!”
老夫人瞬间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灵感随之滔滔不绝涌来,“兰妈,戏文你经常都说男女日久生情,我看我那不成器的这么个榆木疙瘩都能开窍,恐怕就是因为日日要与那小娘子在铺子里接触,这才慢慢动了心思。
既如此,那小娘子没准也能对我那不成器的日久生情啊。我儿子我自己最清楚,他那人最是懂得心疼自己妻儿,为人勤奋又有本事,没准两人处的时间长了,庄小娘子就能看出那家伙的好来,渐渐生出情愫也未可知呢。”
周老夫人越说越兴奋,甚至还开始幻想着三年抱俩的美事来。
兰妈也听得很是欢喜,连连点头称赞这方法靠谱。
一主一仆达成共识,周老夫人只觉前景无限光明,瞬间便来了胃口,当即拿起筷子把桌上饭菜一扫而空。
......
酒楼里的两人依然相谈甚欢,并不知自己已被乱点了鸳鸯谱,待合作事宜谈妥,两人别过,周掌柜雇了一辆马车,亲自将她送到了一家相熟客栈才自行打道回府。
有了周掌柜的介绍,客栈掌柜二话不说就给庄安晴开了一间上好厢房,价钱上也给她优惠了不少。
庄安晴迈步入内,关上房门,看着干净舒适的客房,心中舒畅不已。
常言道在外靠朋友,这话还真是不假。
想起这趟过来的一番相处,庄安晴越发觉得周掌柜这人靠谱,当真可以当成朋友好好处处。
还真没想到这一回过来没治着病,却意外捞了一个得力员工。看来自己的铺子很快就能开起来了。
她心中欢喜,走到床边卸下小背篓搁在床头附近地上。洗漱之前,她将一根发丝从袖子里小心翼翼掏出,又拿了块干净手帕将其仔细包好。
这头发是她方才趁周掌柜不备从他头上薅下来的,她心中有个猜想,但这个猜想目前也纯粹只是个猜想而已,想要证实还得药房帮忙。
若药房愿意高抬贵手提供她需要的仪器,届时只需将这头发与某人的头发一比对便能真相大白。
嗯,真希望真相会如她所猜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