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桌上环形加速器的晶体矩阵依旧闪烁着幽光,奥利维亚珍珠耳钉的残片在中心悬浮,投下的阴影——王伟三天前失踪时留下的血指纹轮廓——像一道烙印,深深镌刻在我的视网膜上。
那不仅仅是一个指纹,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沾染着血与谜团的钥匙。
四周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纳米机器人集群组成威廉面孔时的金属腥味,父亲那句“你以为自己真的逃出过那场车祸?”的质问,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中盘旋。
共生菌株的威胁,斯隆的指纹,奥利维亚的异变,母亲芯片的灼热……一切都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我们,就在这张网的中央。
联盟高层那场冗长而低效的会议刚刚结束,争吵和推诿在电离层空洞投下的第一缕晨光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没有片刻耽搁,立刻将卢峰和王伟召集到这间临时用作分析核心的会议室。
王伟看上去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显然,那三天的“失踪”并非轻松度过。
卢峰找到他时,他正被困在一个废弃的地下信号中继站,身边只有一些散乱的公式和烧毁的设备。
此刻,他看着桌面上那枚血指纹的投影,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但更多的是科学家面对未知时的专注。
“王工,”我开门见山,声音因连日的紧绷而有些沙哑,“我们需要你。威廉——或者说,控制着威廉部分数据的那个‘它’,在最后时刻留下了一些东西。”我调出全息投影,展示出从纳米机器人集群和母亲数据流共振中剥离出的异常信号片段,“我相信,这是我们找到潜在盟友,甚至是对抗‘世界树’唯一的机会。”
那是一段极其复杂的信号流,在屏幕上呈现为一片混沌狂暴的符号海洋,毫无规律,充满了伪装和干扰。
即便只是初步检视,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和加密的精密程度。
王伟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调动资源,将信号导入分析系统,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跳跃。
数分钟后,他停了下来,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林博士,这种编码结构……我从未见过。它的冗余度极高,却又在某些节点上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简洁。初步判断,这可能是一个高度进化的文明所使用的多层动态加密协议。要破解它……”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我需要时间,很多时间。”
“我们没有很多时间!”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世界树’的蔓延速度超乎想象,每一秒都可能让人类文明的防线向崩溃边缘再推进一步。7小时31分的倒计时,你我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我指向脖颈晶簇生长模拟图的残影,那依旧在视野角落顽固地闪烁着。
会议室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卢峰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他忽然开口:“也许可以试试‘混沌谐振’算法。我们之前在研究脉冲星异常信号时,用它成功分离过几个被强背景噪声淹没的弱信号源。这种外星信号虽然复杂,但其混乱本身,或许也隐藏着某种内在的秩序。”
王伟这是一种剑走偏锋的思路,将信号的无序性作为破解的钥匙,而不是障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投影光屏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时而纠缠成无法理解的乱码,时而又展现出某种奇异的对称性。
王伟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卢峰则在一旁不断调整着算法的参数,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规律。
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内心却如同被共生菌株的麻痒感再次占据,焦灼而不安。
窗外的城市依旧在晨光下苏醒,但有多少人知道,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这小小的会议室里,在这些闪烁的数据之间,决定着人类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
突然,王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找到了!我找到了!一个……一个重复出现的结构单元!”他指着屏幕上一段被高亮标记出来的奇异符号序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虽然还很模糊,但我能确定,这不是随机噪声!我们成功剥离了它的第一层加密壳!”
他双手颤抖着,迅速将那段破译出的结构单元进行放大和解析。
随着冗余信息的剔除,一些更清晰的脉络开始浮现。
那不再是混乱的符号风暴,而像是一幅残缺的星图,又或是一组指向某个特定方向的矢量参数。
“这是……”王伟喃喃自语,眼神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些符号看穿,“这些数据,它们的指向性太强了……它似乎在描绘一个……一个位置。”
我和卢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期待。
尽管这只是冰山一角,但它无疑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这扇门的背后,或许就是人类文明在黑暗宇宙中寻求生机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