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要不要住院，第二天一早，丽芳带着换洗衣服去了广州。
还好，因为给李家装修房子在广州待过一段时间，对这边的地铁挺熟悉的。丽芳坐地铁去了李先生朋友的那家医院。
赶在九点十分取了号。排队等着。
轮到丽芳时，医生仔细看了一会儿丽芳的挂号单，问：“你是李总家里的阿姨？”
丽芳应道：“是啊。”
医生说：“你的报告我看过了。我建议你在我们医院再做一个专家号彩超。五百块钱。”
丽芳心疼钱啊。问：“您不就是专家吗？”
医生解释道：“我是看病做手术的，我现在和你说的是做彩超的。”
丽芳说：“听您的吧。”
于是，做了一个五百元的。
结果大同小异。把报告又拿去给医生看了后，医生说：“住院吧。”
丽芳问：“问题严重吗？”
医生说：“恶性可能高，做了穿刺和检查才能知道。三个结节都要做穿刺。有社保卡吗？”
丽芳说：“有深圳的社保。”
医生点了点头，很快就开了住院单给丽芳。
丽芳听得心颤颤的，又问：“是不是有一种未分化的？”
医生慢慢左右摇着头说：“那种机率很少很少。不用考虑。”
一个人在异乡住院。不过丽芳不再恐惧了。
丽芳只告诉了李太一声，说自己要住院。其他人都没有告诉。
很快就办好了住院手续，在外面吃了午饭后，就住了进去。
连续几天都没睡好，既来之，则安之。丽芳决定先睡个午觉。
才睡着，手机响了起来，是老公。
丽芳接了。丽芳老公问：“有没有看医生？”
丽芳说：“住进医院了。”
丽芳老公问：“要动手术？”
丽芳说：“现在还不知道，住在医院里做检查。”
丽芳老公说：“住在医院做检查？多贵呀。门诊不能查？”
丽芳说：“住院查便宜。有三个结节你没看到吗？”
丽芳老公说：“我哪懂那些呀。”
又问：“要不要我过去？”
丽芳说：“不用了。现在只是检查。”
丽芳老公又埋怨了起来：“你打个工这么多病，不是妇科就是甲状腺。唉！运气不好。”
丽芳想说你打工还把自己送进去了呢！但这么说又要吵架。
便只是反驳：“我愿意吗？如果不是这次去检查嗓子，还不知道呢。”
丽芳老公说：“不知道还好些！检出毛病要钱治！没事找事！”
丽芳说：“病又不是检查出来的，是本来就已经在身上了。难道你希望我不检查不治，直接等着挂？”
丽芳老公不满地说：“不说了不说了！”
丽芳挂了电话，气得睡不着了。
邻床住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当时彩超是五类，已经做了手术。
照顾他的是看起来和丽芳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妇女。戴着金耳环、金项链和金手镯，还穿着紧身衣和裙子。
坐在床边不时的给那个男人擦一下脸，擦一下手。看着吊瓶，小声和男人说着话。
男人一脸的和善，面带微笑听女人说着话。
丽芳有些羡慕地看着邻床的夫妻。
女人笑着问丽芳：“刚才是你老公打电话来的？”
丽芳说：“是呀。”
女人说：“谁都不愿意有病。”
丽芳笑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穿刺要安排在第三天下午，第二天安排了一些其他检查。
其实，这些检查已经是在为手术做准备了。如果是恶性的就做手术，如果良性就做消融。
这两天丽芳的手机除了儿子联系过几次，再就没响过，连个正经信息也没收到，就收到几个垃圾信息。就如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和好几个病友一起被护士带着各个检查科室的轮流转着做各种检查。
直到要做穿刺的那天上午，李先生才打了个电话问：“有结果了吗？”
丽芳说：“还没有，下午才做穿刺。”
李先生便说：“那就等着吧。”
做穿刺就在病房走廊尽头的一张床上。由医生拿着一根长长的细针扎脖子。
丽芳去看了一下前面一个做的过程，吓得心里突突直跳。胸口透不过气来。
正好看到那个年轻的主治医生在护士台了，便过去对医生说：“能不能不要做穿刺，直接手术把结节拿了？”
年轻的医生态度很好，微笑着对丽芳说：“要先明确诊断后才决定治疗方案。还要做基因检测。”
丽芳说：“我害怕扎针，也害怕穿刺发生转移。”
医生解释道：“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都是细针，有针套的。这都是做过临床试验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大概见丽芳的脸色不太好，年轻的医生又说：“你先回病房去休息一下，躺一会儿。”
丽芳才回病房，便有两个医生和管床护士过来了。又对丽芳解释了一次。安慰了一番。
丽芳下定决心还是做吧。
说不清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躺在了那张床上。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了做穿刺的医生。
穿刺医生似乎也理解丽芳的心情，边操作，边自言自语地说：“我这个副主任医师给你们做穿刺，可以说是专家极的待遇了。每个月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不急不徐，娓娓道来般，听着让人安心。
终于做完了，进入了漫长的等待期。也没用药，这几天在医院里，丽芳除了一天点三顿外卖吃，就是昏昏沉沉地睡。也没心思刷手机。
内心无比孤独与荒芜。
那两个大结节的病理报告过了两天就出来了，良性的。
可那个小结节的病理却迟迟不出来。
李先生又打过一次电话，得知两个大的是良性的，李先生说：“估计第三个也是良性。这种多发性的良性占多数。”
也不知道有没有道理，反正一天不出结果，丽芳内心一天不安。
谁敢说没有风险呢？
又苦等了两天，那个小结节的病理终于出来了。报告上没有明确说明良恶。
但甲功检测里有一项数据很高。
丽芳也不太懂，医生已经安排了消融。
丽芳心头忐忑。万一那个小的消融出来是恶性的怎么办？
于是，丽芳又主动打了个电话给李先生。
李先生听完了丽芳说的情况，只说了一句：“听医生的。”
丽芳还想问什么。那边已经没了声音。
丽芳只好把电话给挂了。
丽芳老公自从第一天打了个电话后，这几天没有电话，没有信息。
这几天，丽芳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样的老公以后到底还要他做什么？？
消融手术安排在小结节的结果出来后第二天下午。
丽芳特意去问了护士，做消融需不需要家属陪护或签字？
护士说不用。有一个漂亮的护士还给丽芳解释道：“消融就是利用激光和一根细针进去把那个结节弄碎了，后面那里就会结一个伽，创伤很小。”
丽芳问：“疼吗？”
漂亮的护士说：“能忍受的那种疼。当天上午做完下午就能出院。你下午做的话，第二天上午就能出院了。”
既如此，丽芳就安心等候做消融。
可是，当天上午，做消融的主刀医生找丽芳谈话了。
意思是丽芳的那个小结节没有准确定性，他不想冒这个风险去做。建议丽芳等两个月后，再行第二次穿刺。
如果第二次的穿刺结果为良性，再做消融也不晚。
丽芳心里升起一种缓期执行的庆幸与饶幸心理。
最后，医生笑着对丽芳说：“不过，这种细胞很少的结节，良性可能大。”
最后这一句话，让丽芳有躲过一劫的想法。
给儿子说了一声，当天中午就收拾东西，办了出院后回了深圳 。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丽芳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是老公。
丽芳接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丽芳老公漠不关心地问：“结果出来了吗？”
丽芳说：“我都出院了。”
丽芳老公毫不紧张地问：“做完手术了？”
丽芳说：“没有。等两个月后再复查。”
那一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丽芳挂了电话。
以前，丽芳总觉得结了婚，两个人就是彼此的依靠。后来有了儿子，又觉得以后老了，儿子就是自己夫妻二人的依靠。
一次住院，让丽芳明白了，自己是孤身一人，前后左右空空如也。
人注定是一个人孤独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孤独的一个人离开。中途种种，无非过往。
大概出院一周以后，丽芳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份基因检测报告。
显示有基因突变。
丽芳再一次吓着了。自己也联系不到医生。
其实，这一次生病，虽然李先生也介绍了知名的医生给丽芳，但丽芳感受到与以前有了不同。
少了联系，少了关怀。
但现在丽芳联系不到医生本人。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再挂号去一次广州。
这天晚上九点多，丽芳看手机的时候点进去，才看到这份报告的。
当场就打了电话给李先生。
当时李先生还没回家，电话倒是很快就接听了，丽芳问：“李总，您现在讲话方便吗？”
李先生口齿清晰地说：“方便。你说。”
丽芳说：‘我的基因检测出来了。有一项突变。怎么办？’
李先生在那边略沉默了几秒后，说：“有突变也不能说明什么。这类疾病的诊断以病理检测为准。”
丽芳听到那边有男士在小声交谈，说的具体内容丽芳没听到。他可能在应酬。
丽芳便有些怯怯地说：“可是我有一个小结节的病理无法确定良性或恶性。”
李先生反问：“如果不能判断良性，医生会安排给你做消融吗？这是因为你那个结节小，提取的细胞少，病理科无法定性。但是你的主任医生安排消融，就意味着他凭经验默认良性可能大。”
丽芳一想，有道理，便问：“那我等两个月再去做穿刺吗？”
李先生清冷地说：“这事到此为止吧。”
丽芳又问了一句：“不用再穿刺或是消融吗？”
那头没了声音。虽然显示还在通话中，但实际上通话已经结束了。
因为自己身体毛病太多，李先生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耐心了。丽芳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不像以前胸闷还给买静心的口服液了。
丽芳明白了，所有的东西早就标好了价码。多年来用全心全意付出积攒的一点情分，消耗的尽了。
身体在走下坡路，信任也走下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