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冬月,天空中飘洒着细雪,宛如银线般交织。这些雪花轻轻地覆盖在未央宫的飞檐上,将其镀成了一片银白,宛如梦幻中的仙境。然而,与这宁静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建章宫,那里冒出滚滚黑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就在这时,一只猞猁幼崽突然从建章宫中窜出。它顶着结冰的胡须,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太液池。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原本平静的池底瞬间炸开了锅。锦鲤们被吓得四处逃窜,有的甚至跃出水面,在冰面上表演起了“冰面蹦迪”,场面异常混乱。
而在这混乱的背后,刘贺正举着一个冒着火星的铜炉,急匆匆地追出来。他的孔雀蓝锦袍已经破旧不堪,上面补丁摞补丁,看上去就像一块拼色的西域地毯。
“王爷!这已经是第几个炸了的炼丹炉了?”龚遂一边踩着满地的琉璃碎片,一边高声喊道。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神农本草经》,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防线。“卫长公主遗孤送来的新烤炉,又被您改成‘霹雳发射器’了!”
刘贺随意地抖了抖身子,头上的烟灰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他那原本端正的獬豸冠此刻也歪斜得厉害,只剩下一根角还勉强立着,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
然而,刘贺却浑然不觉,他兴奋地指着面前的炼丹炉,对身旁的人喊道:“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我新发明的‘冰火两重天炼丹法’!”说着,他伸手捞起池边一块已经结冰的硫磺块,得意洋洋地解释道,“我要把匈奴的寒气炼进这丹药里,到时候给那些匈奴人吃下去,保管让他们瞬间冻成冰雕!”
正当刘贺沉浸在自己的奇思妙想中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他抬起头,只见张安世率领着一队羽林军踏着积雪快步走来。羽林军的蟒纹靴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似乎踩碎了冰碴。
张安世走到刘贺面前,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各种奇怪物件上——匈奴号角、西域铃铛,还有半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鹿角。老将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满,沉声道:“大司马,陛下有旨,宣您即刻进宫觐见。”
未央宫宣室殿内,炭盆中的炭火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殿内温暖如春,与殿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刘弗陵斜倚在龙榻之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没有一丝血色。他那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正轻柔地为一只猞猁系上新织的羊毛围巾。猞猁乖巧地趴在他身旁,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突然,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而入。刘贺浑身挂满了冰碴,如同一尊冰雕般闯了进来。他的头发和眉毛都被冰雪染白,嘴唇冻得发紫,却浑然不觉。
刘弗陵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殿内的寒意。他的笑声清脆而悦耳,在寂静的宣室殿内回荡,震得案头的《罪己诏》残稿簌簌落雪。
“王叔这是把匈奴的冬天穿身上了?”刘弗陵调侃道,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刘贺似乎并未在意刘弗陵的调侃,他大大咧咧地走到蟠龙柱旁,像一堵墙一样靠在上面。这一靠,震得柱顶蟠龙嘴里的夜明珠“当啷”一声滚落下来,直直地滚到了霍光的脚边。
霍光见状,连忙弯腰去捡那颗夜明珠。当他捡起珠子时,不经意间瞥见了刘贺靴底沾着的硫磺结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山羊胡也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大司马近日调兵频繁,又私购硫磺……”霍光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霍大人说的是这个?”刘贺突然像变戏法一样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麻袋,然后“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倾倒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满地都是被冻得硬邦邦的田鼠,有些甚至还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势。
刘贺得意洋洋地指着这些田鼠,对霍大人说道:“本王正在训练‘雪地侦察兵’呢!您瞧这小家伙,”说着,他随手拎起一只田鼠的尾巴,像拎着一件小玩具一样晃悠着,“只要把它们往匈奴的营地一扔,保管能把他们的粮草啃得像筛子一样!”
刘贺的这番话让满殿的朝臣们都忍俊不禁,他们拼命憋着笑,有些人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忍不住直跺脚。周皇后见状,连忙转过身去,用狐裘的一角掩住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弗陵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他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指缝间却有丝丝血迹渗出来,落在他脖子上那条洁白的猞猁围巾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够了!”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喘息。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似乎想要阻止什么。
众人皆静,等待着皇帝接下来的话语。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刘贺腰间新挂的匈奴萨满面具,那面具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今夜……”皇帝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在椒房殿设宴,为……”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为大司马庆功。”
霍光闻言,脸色微变,他手中的笏板猛地磕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陛下,龙体欠安,此时设宴,恐怕不妥啊。”霍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皇帝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人感觉有些凄凉。
“霍大人是怕酒里有毒吗?”皇帝突然说道,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霍光的手,那骨节嶙峋的手指如同枯枝一般,微微颤抖着。
霍光心中一惊,他感受到了皇帝话语中的深意。
“当年鄂邑长公主的毒酒,上官桀的利刃,朕都一一尝过了。”皇帝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如今这杯庆功酒,倒要请霍大人先饮。”
殿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时间也似乎停止了流淌。刘贺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刻正映照着跳跃的烛火,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刘贺突然如同闪电一般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酒壶。他的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
“陛下这话说的!”刘贺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满和倔强。他仰头灌下三大盏酒,酒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顺着他那件锦袍前襟的补丁流淌。
那补丁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与华丽的锦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落魄与不羁。然而,刘贺却毫不在意,他的目光依然坚定地落在皇帝身上。
“要是有毒,本王先变成猞猁给您探路!”刘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决然和无畏,仿佛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当夜,椒房殿内的鎏金兽首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整个房间染成了一片暖红色调。刘贺则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胡床上,他的脚边堆满了啃剩的羊骨头,显然他刚刚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那只猞猁,正用它锋利的爪子拨弄着匈奴骑士的铁头盔,把它当作一件有趣的玩具。头盔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刘贺那跑调的歌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画面。
刘贺的歌声虽然有些跑调,但却充满了西域的异域风情。那歌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惊得梁间的夜枭扑棱棱地乱飞,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到了。
“王叔可知,”刘弗陵端着药汤的手微微发抖,仿佛那碗中的汤药有着千钧之重,“朕为何封你大司马?”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弗陵的目光缓缓落在刘贺腰间晃荡的金错刀上,那把刀鞘上镶嵌着宝石的金错刀,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流转。
“当年武帝托孤,说霍光‘可任大事’。”刘弗陵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可这天下,有时需要的不是‘大事’,而是……”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在思考如何用恰当的词语来形容。
“而是荒唐?”刘贺突然坐直身子,锦袍上的铜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嘲笑刘弗陵的话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陛下是不是想说,本王比霍光更会胡闹?”
刘贺猛地抓起案上的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壶中荡漾,倒映着刘弗陵那苍白如纸的面庞。他将酒壶举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带来一阵灼热的感觉。
“您心里清楚,燕剌王的叛军,匈奴的铁骑,还有……”刘贺的话语被酒意打断,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其中的锐利却并未消减。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得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仿佛是被什么人在后面追赶一般,越来越近。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安世。只见他满脸惊恐,身上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报!燕剌王联合匈奴,已过萧关!”张安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
霍光闻言,如遭雷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蟒纹袍带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竟然将一旁的青铜灯台给扫翻了。那灯台轰然倒地,里面的烛火瞬间被打翻,火苗猛地窜起,将整个宫殿都照得通明。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刘贺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他眼疾手快地抄起案几上的金错刀,手起刀落,竟然将桌角给削了下来。木屑纷飞中,三道寒光如闪电般飞出,直直地钉在了墙上。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三道寒光竟然是三支匈奴的鸣镝,显然是有人从窗外射进来的。
“来得正好!”刘贺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容。他脚下一蹬,踩着胡床如飞燕般轻盈地跳上了案几,然后稳稳地站在上面。
与此同时,他肩上的猞猁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立刻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本王新研制的‘连环霹雳炮’还没试过呢!”刘贺高声喊道,“龚遂!快把卫长公主送来的烤炉都给本王抬出来!”
周皇后紧紧地抱着受惊的卫长公主遗孤,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突然,她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似乎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只见小姑娘的怀里正紧紧攥着一块烧焦的肉串。
周皇后小心翼翼地将肉串从小姑娘手中取出来,仔细端详着。只见那肉串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炭灰。然而,就在这焦黑的肉串上,竟然用炭灰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王叔打坏蛋!”
周皇后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这是卫长公主遗孤自己写的,还是有人特意留下的。但无论如何,这几个字都让她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与此同时,刘弗陵正躺在龙榻上,剧烈地咳嗽着。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但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用手撑住龙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叔……”刘弗陵的声音有些沙哑,“若朕将江山托付于你……”
“陛下说什么胡话!”刘贺突然从座位上跳了下来,由于动作过猛,他不小心踩翻了一个酒坛。酒坛碎裂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酒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青砖上蔓延开来,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刘贺顾不上满地的酒水,快步走到刘弗陵面前,急切地说道:“等本王把燕剌王和匈奴人都炼成丹药,您还得给猞猁封个‘镇国大将军’呢!”
他转身冲向宫门,锦袍后摆扫过霍光的蟒纹靴。老权臣望着刘贺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抱着猞猁幼崽闯宫的荒唐王爷——那时的他,腰间还没有金错刀,眼里却同样闪着混不吝的光。
“张安世,”霍光弯腰捡起刘贺遗落的匈奴号角,“调集所有羽林军,暗中……”他顿了顿,“暗中给大司马的‘霹雳炮’多送些硫磺。”
三日后,萧关战场。刘贺身披缀满铜镜的铠甲,活像个移动的万花筒。他的战车两侧绑着龚遂改装的“硫磺喷射器”,猞猁脖子上挂着铜铃站在车顶,爪子下压着引火的燧石。
“开炮!”刘贺一声令下,卫长公主送来的烤炉里喷出熊熊火舌。匈奴骑兵的皮甲被铜镜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硫磺混着辣椒粉的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这叫‘生化战术’!”刘贺挥舞金错刀砍断匈奴帅旗,“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靠的是铁骑——本王靠的是……”他突然从袖中掏出把西域香料撒向空中,“靠的是香风熏死你!”
与此同时,未央宫内,刘弗陵的病情急转直下。周皇后握着他逐渐冰凉的手,看着案头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被风吹开,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草飘落枕边。皇帝突然抓住她腕间东珠镯子,气若游丝:“告诉王叔……别让霍光……”
“陛下!大司马捷报!”小黄门撞开殿门,战报上墨迹未干:“已破燕剌王叛军,匈奴单于弃甲而逃!另缴获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炼丹炉’十座……”
刘弗陵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手指无力垂下。周皇后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雪,突然想起刘贺出征前说的话:“要是本王打赢了,就让猞猁当太子!”
当夜,掖庭宫的更漏滴到第七响时,霍光的密室亮起灯火。老权臣展开遗诏,目光停在“昌邑王刘贺,可承大统”的字样上。他的指尖划过墨迹,想起刘贺在战场上用烤炉当火炮的荒唐,又想起那日宴会上他为皇帝挡酒的模样。
“传张安世。”霍光吹灭烛火,“明日早朝,备下禅让诏书。”
“大人……当真要让那荒唐王爷……”
“这天下需要荒唐。”霍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就像需要规矩一样。”
次日清晨,建章宫的猞猁幼崽突然对着未央宫方向长嚎。刘贺浑身是血闯进宣室殿,锦袍上的铜铃沾满硝烟,怀里却死死护着个精致的琉璃炼丹炉——正是缴获的匈奴贡品。
“陛下!看本王给您带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龙榻前,霍光捧着禅让诏书,周皇后抱着卫长公主遗孤,小姑娘手里的肉串滴着油,正吧嗒吧嗒掉在猞猁头上。刘弗陵的遗容安详,枕边的《罪己诏》被风吹开,“罪己”二字上,落着片猞猁的绒毛。
“本王……”刘贺的金错刀“当啷”落地,他望着空荡荡的龙椅,突然想起十二岁初见刘弗陵时,那个单薄的少年皇帝冲他笑:“王叔的猞猁真威风。”
霍光上前一步,诏书在晨光中展开:“今以天下托付于昌邑王……”
“等等!”刘贺突然抓起猞猁举过头顶,“先给它封个‘监国神兽’!还有,把卫长公主的烤炉都搬进未央宫——以后上朝,咱们边炼丹边议事!”
满殿朝臣目瞪口呆。周皇后掩面而泣,却听见刘贺的声音突然哽咽:“陛下放心,这江山……本王会用炼丹炉守好。”
长安城的雪越下越大,未央宫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刘贺抱着猞猁走上龙榻,金错刀横在膝头,袍角扫过“罪己诏”上的血迹。他望着殿外苍茫天地,突然扯开嗓子唱起《大风歌》,跑调的歌声惊起宫墙下的寒鸦,与猞猁的叫声混作一团,飘向大汉辽阔的疆域。
而在燕地蓟城,刘旦握着狼头匕首的手渐渐冰凉。他至死也没明白,那个荒唐的昌邑王,究竟是用怎样的把戏,让硫磺与笑声,成了比千军万马更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