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无人再敢放肆,徐锋一挥手,沉声下令。
“搜!所有院落、房间,一寸一寸地给本官仔细搜查!尤其是账房、库房、书房重地,所有账册、信函、地契、银票,但凡有价值之物,一律清点造册,封存带走!不得有丝毫错漏!”
“遵命!”身后的禁军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大理寺、刑部官吏轰然应诺,向侯府各处搜查。
王公公站在徐锋身侧,看着眼前这雷厉风行、井然有序的查抄场面,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闪过一丝异彩。他凑近徐锋,用那特有的,略带尖细的嗓音,低声赞叹。
“徐大人果然是天纵奇才,这般年纪,行事便如此老练果决,有条不紊。咱家在宫中侍奉圣上多年,似大人这般的人物,也是凤毛麟角啊!”
徐锋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是一片雪亮。他微微欠身。
“王公公谬赞了。下官不过是奉旨办事,恪尽职守罢了。若非陛下圣明烛照,天威浩荡,下官岂能如此顺利?”
这老太监,又在给我灌迷魂汤了。
不过,这查抄的效率也太高了些,禁军对侯府各处要害了如指掌,行动配合默契,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看来,皇帝对镇国侯府动手,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我这把‘快刀’罢了。
徐锋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绯袍,气度沉稳的官员在一众刑部差役的簇拥下,缓步踱了过来。来人正是刑部尚书周泰。
周泰脸上堆着笑,目光落在徐锋身前一箱箱封存好的证据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既有欣赏,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朗声开口。
“徐大人,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着这些东西,老夫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些老家伙,眼神是越来越不济了!”
徐锋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滴水不漏,连忙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周尚书谬赞!若非刑部诸位同僚经验老道,提前布控,晚辈今日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便宜,如何敢称‘推浪’二字?尚书大人您才是定海神针,晚辈还需多多仰仗才是。”
周泰闻言,深深看了徐锋一眼,那双久经宦海风波的眸子里,笑意更浓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真诚。
“徐大人过谦了。你这‘便宜’,可不是谁都能捡的。”他拍了拍徐锋的肩,压低了声音,“圣上英明,有徐大人这般利刃在手,我大乾何愁奸佞不除!”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的深意,唯有彼此心知肚明。
周泰一挥手,身后刑部差役立刻上前,开始押解那些瘫软如泥的镇国侯府家眷奴仆。
“这些逆贼家眷,便交由刑部先行收押审问。徐大人,后续若有任何需要,刑部上下,定当全力配合。”
徐锋再次拱手:“有劳周尚书费心。这些查抄的关键证物,下官需即刻入宫,面呈陛下。”
“理当如此,徐大人请便。”周泰颔首,目送徐锋带着几名心腹,捧着几口沉甸甸的箱笼,在禁军的护卫下,迅速离去。
与此同时,长安城另一处,林府之内,气氛却是一片冰凝。
书房内,当朝吏部尚书林元辉听完弟弟林德的禀报,得知徐锋竟让林德代为向自己“问好”时,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险些真如传闻中那般,喷出一口老血!
“混账东西!”林元辉一拍桌案,上好的紫砂茶盏应声而碎,茶水四溅,他指着林德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谁!是谁准你自作主张,去向陛下请示将徐锋换个衙门的!你可知此举会将我林家置于何等境地?!”
林德被兄长的雷霆之怒吓得一哆嗦,脸上满是委屈,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辩解。
“兄长息怒!弟弟也是被逼无奈啊!那徐锋在朝堂之上锋芒毕露,连镇国侯都说扳倒就扳倒,如今又得陛下如此信重,手握查抄大权……他,他分明就是一把圣上磨砺好的快刀!”
“今日斩赵家,明日焉知不会指向我们林家?我就想着,先把他调离御史台,留个转圜余地,也是……也是权宜之计啊!”
权宜之计?蠢货!这是将我林家的脖子主动往那屠刀上送!
林元辉气得眼前发黑,他扶着桌案,勉强稳住身形,看着跪在地上不成器的弟弟,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权宜之计……我林家诗书传家,到了你这一代,竟只剩下这等鼠目寸光的‘权宜之计’了么?林家……林家当真是人才凋敝至此啊!”
他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被一片深沉的寒意取代。他缓缓踱到林德身前,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淬了冰。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且附耳过来……”
林德战战兢兢地凑上前。
林元辉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低声吩咐了几句。
林德起初还是一脸惶恐,听到后来,眼睛却越睁越大,脸上渐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喜之色。
待林元辉说完,他一拍大腿,失声叫道:“妙啊!兄长此计当真是神来之笔!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林德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委屈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兴奋与摩拳擦掌。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天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面前的御案上,摊开着从镇国侯府抄来的账册,一页页,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仿佛无数只蚂蟥,在啃噬着大乾的根基。
良久,天子合上账册,发出沉沉一声叹息,那叹息中,有滔天的怒火,亦有刺骨的悲凉。
“朕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对这赵渊,朕委以镇国之重任,将南境数十万兵马交予他手,换来的……换来的竟是如此的背叛!如此的贪婪无度!”
他一拳砸在御案上,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区区一个镇国侯,便能鲸吞国帑至斯!那满朝文武,那些盘踞各地的世家大族,他们……他们又会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