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城的子时总是带着铁锈味的。陆昭明蹲在暗巷残垣后,看着殷红泪赤足踏过青石板上凝结的血痂,足腕银铃在死寂中荡出摄魂的声响。她发间的白骨簪泛着磷火似的幽光,映得脖颈血管里游走的黑气愈发狰狞。
\"还有半刻钟。\"慕青璇的声音从传音符里传来,带着天机反噬的咳血气音,\"阴阳双生脉的日蚀时刻将至,必须在她饮血前拿到《血神经》残页。\"
陆昭明按住腰间星陨玉佩,左眼银瞳刺痛——三日前在往生当铺,镜琉璃那句\"情债血偿\"的谶语还梗在心头。他望着殷红泪转入血池禁地的背影,忽然被记忆里零碎片段击中:二十年前玄渊阁大火中,有个系银铃的女人抱着婴孩从密道离开......
\"发什么呆!\"百里惊鸿的断水剑鞘敲在他后颈,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独臂剑修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蔓延的魔龙纹,\"老子用覆海戟撕开的结界撑不过一炷香,要救人趁现在。\"
血池沸腾如熔岩。殷红泪褪去外袍踏入池中,三千青丝遇血即白。陆昭明藏在石柱后看得真切,她脊柱浮现七枚倒生骨刺,正是《血神经》修炼至第七重的标志。池底缓缓升起青铜棺,棺中躺着的男子面容竟与陆昭明有七分相似。
\"父亲...\"殷红泪抚摸着棺中人眉心的九曜印记,突然转头冷笑:\"看够了吗?\"
数十道血链破空而至。陆昭明旋身挥出玄冰鉴,寒雾却在触及血链的瞬间凝成冰渣。百里惊鸿剑意暴涨,断水剑斩断三根血链,自己却被反震得撞上石壁——昨夜与七剑奴死斗的旧伤崩裂,血色浸透绷带。
\"你的剑慢了。\"殷红泪指尖牵动血丝,池中浮起三百具血傀儡,\"既然这么想见他,不如成为父亲复生的祭品?\"
陆昭明左眼银瞳骤亮,九曜玄骨中的开阳星位迸发金光。星陨玉佩化作流光没入掌心,竟凝成北斗勺状的冰刃。第一具血傀儡扑来时,他本能地使出慕青璇教过的天机步法,冰刃斜挑间削去傀儡头颅,伤口处却窜出噬心蛊虫。
\"屏息!\"燕长歌的溯时轮从天而降,光阴沙漏倒转半格。趁着时空凝滞的瞬息,白衣覆眼的少年扯下额间白绫,露出空洞的眼眶:\"她心脏里有东西!\"
慕青璇的罪天尺就在这时劈开血雾。天刑锁缠住殷红泪左腕的刹那,陆昭明看见她心口皮肤下跳动着银蓝色光斑——那是与自己同源的九曜之力。
\"原来如此...\"慕青璇的罗盘咔咔裂开两道纹,\"二十年前玄渊阁主夫人诞下的,是双生子!\"
血池轰然炸开。殷红泪尖啸着震碎天刑锁,白发如毒蛇缠住陆昭明的咽喉。棺中男子突然睁眼,瞳孔却是混沌的暗红色。陆昭明在窒息中看清那人右手的六指——与寒江城客栈地窖密道里,刻在冰墙上的掌印完全吻合。
\"哥...哥...\"殷红泪的泪珠坠地成血,噬心蛊虫从耳孔钻出,\"为什么父亲眼里只有你...\"
慕青璇的九转金针暴雨般射向血棺。针尖触及棺椁的刹那,镜琉璃的虚空镜突兀地浮现池面,映出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二十年前的灭门夜,殷红泪的生父将襁褓中的女婴递给血狱城主,换走的正是《太初玉册》中记载九曜玄骨的那页。
\"该收网了。\"镜琉璃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半张水晶脸折射着扭曲光影,\"噬心蛊养了二十年,总算等到血脉共鸣的时刻。\"
殷红泪突然僵住。她心口的九曜光斑顺着白发注入陆昭明体内,魔龙纹在两人身上同时亮起。百里惊鸿的断水剑终于刺穿血棺,棺中男子却在剑锋下化作血水,融成一枚刻着\"玄渊\"二字的玉珏。
\"不——!\"殷红泪的惨呼震动地宫。噬心蛊群疯狂反噬宿主,将她咬得千疮百孔。陆昭明挣脱束缚扑过去时,只接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用...用你的血...\"殷红泪攥着他衣襟的手青筋暴起,\"母亲床头...暗格...\"话未说完便没了声息,怀中的《血神经》残页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一行小字:骨血为引,九曜归真。
地宫开始坍塌。燕长歌的溯时轮裂成两半,强行将众人传送到血狱城外。慕青璇望着冲天而起的血光,突然按住陆昭明腕脉:\"你体内多了道血契!\"
陆昭明摊开手掌,殷红泪临死前塞入他手中的东西,赫然是枚刻着\"玄渊阁主令\"的玉坠。玉坠背面,细小如蚊足的刻痕组成卦象——正是天机阁禁术\"移花接木\"的阵图。
三百里外的堕仙崖上,镜琉璃将噬心蛊王封入虚空镜,轻笑自语:\"养了二十年的钥匙,该去开那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