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玉芙殿。
苏南卿一袭杏色长裙缓缓走进一间昏暗的房中。
待步至一铁笼前时,方才停下脚步。
铁笼中,一只赤链蛇静静蜷缩着,红黑相间的鳞片在烛火下显得异常的诡异。
苏南卿蹲下身子,满意地笑着:“在睡觉么,真乖……”
笼中的蛇似是被惊醒,吐血信子,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醒了……”苏南卿红唇轻扬,露出洁白的贝齿。
她漫不经心拔下头上的玉簪,缓缓伸入笼中挑起蛇尾。
那簪子接触到蛇尾的一刹那,猛地弓起脊背想要冲出铁笼咬面前之人,却不幸被撞到了尖锐的牙齿。
苏南卿连忙收回了手,随着玉簪坠地,碎成了三截,其中一截飞溅到了铁笼之中,惊得那蛇红黑相间的鳞片骤然炸起,像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小宝贝,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阴森。
赤链蛇头扁成危险的三角,瞳孔缩成竖直细线盯着苏南卿。
苏南卿执起手绢在铁笼面前来回晃动,看着赤链蛇又着急又凶恶地来回游动,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轻声呢喃道:“你饿了吗?”
“别着急,明日放你出来好好吸我的血好不好?”
她微微歪着头,逗着笼中的蛇。
忽地,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化为一抹心疼:“踏雪……它好可怜啊。”
踏雪早已习惯了苏南卿这样奇奇怪怪的话,她跟着蹲下去,柔声道:“小主,它不可怜,它险些咬了小主,是您救了它回来。”
半个月之前,这条蛇藏在庭院的花丛中,苏南卿去抚摸花,险些被这条蛇咬伤,太监当时便要将这条蛇砸死,苏南卿却说将它放入笼中,好好养着它。
苏南卿却摇头:“不,她孤零零的被关在笼子里,太可怜了,太孤独了。”
“或许它直接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呢,明日它便要解脱了,我在帮它是不是,踏雪?”
她声音柔到极致,笑靥如花的抬头望着踏雪。
踏雪微张着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怔怔地道:“是,小主都说的都对。”
深秋迟暮,临近初冬。
这一日,艳阳高照。
苏南卿和萧衡漫步在宫道中。
“朕还从未同南卿去过御花园。”
今日苏南卿送了点心过来,见自己看奏折看得眼睛有些发红,便说御花园的菊花开了,恳求陪她去赏菊。
入宫两年多,她甚少主动求过什么恩典,这番小事萧衡自然恩准,况且她也是怕自己过于劳累。
苏南卿挽着萧衡的手,“这是皇上第一次陪嫔妾逛御花园,嫔妾一定要将御花园所有的花都赏完才走。”
“哦,为何?”萧衡问。
苏南卿娇羞的垂下头,声音似是浸了蜜的温水:“因为……下一次便不知晓是什么时候了,嫔妾一定要珍惜这一次。”
萧衡轻轻一笑:“朕得空再陪你逛一次便是。”
“真的吗?”苏南卿眸中似有繁星闪烁,满是期待。
萧衡点点头,“君无戏言。”
苏南卿闻言,眼底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层晶莹,哽咽道:“自从姨娘走后,再也没有人对嫔妾这般好了。”
萧衡微微拧眉:“你父亲对你不好吗?”
苏南卿轻轻摇头,泪水蓄在眸中将落未落,甚是楚楚动人。
“嫔妾是庶女,从小便不得父亲喜欢。”
“她对嫔妾,还没有皇上您对嫔妾好。”
言罢,她泪水顺着白皙细腻的脸颊滑落。
看着她凄然落泪的模样,萧衡心微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苏南卿伏进他怀中,伸手抱住萧衡温暖的身躯,泣声道:“皇上,您可以叫嫔妾卿卿么?”
萧衡顿时一愣,除却熙妃和昭妃,他从未叫过任何人的小字。
有些是记不住,有些是不想唤,还有的,便是名字都不会唤,更莫说小字了。
见萧衡不说话,苏南卿将脸颊贴在他胸膛:“从前姨娘便是这般唤嫔妾。”
“嫔妾觉得,世间最好的称呼便是姨娘所唤的卿卿,和孩子所唤的母妃。可……”
她唇角止不住的颤抖:“可姨娘没了,柏儿也没了,再也没人会亲昵地唤嫔妾了。”
苏南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花丛中瑟瑟晃动的枝叶,看着退到一旁的太监和侍卫,她方才放心下来。
提及柏儿,萧衡心头隐隐作痛。
如今他尚还记得柏儿那乖巧的模样。
自己尚未抱过几次,便早早夭折,每每念及于此,便心疼遗憾。
萧衡抬手抚着怀中女子的后背,唤了一声:“卿卿。”
怀中之人娇躯轻颤,将他抱得更紧,温热的吐息拂过龙袍:“多好听……”
话音未落,他耳边便传来了尖锐的声音:“皇上小心……”
随后,苏南卿重重推开了自己,猛地往前扑去。
萧衡瞳孔紧缩,转头一看,只见苏南卿竟抓着一条红黑相间的蛇,那蛇高高扬起头,狠狠咬在她的手上。
苏南卿疼地呻吟一声,重重挥手间,那蛇惊讶地仓皇而逃。
“南卿!”萧衡惶然大惊,箭步上前将苏南卿扶起。
侍卫匆匆赶来,跪地请罪:“臣救驾来迟。”
萧衡看着怀中的苏南卿,担忧道:“南卿,你觉得如何?”
苏南卿脸色煞白,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丝微笑:“只要皇上没事便好……”
见她受伤了还关心着自己,萧衡怜惜不已,抱着苏南卿上了龙辇,沉声撂下:“速速传太医去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