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月影门,张径香已经在等待了,林泽阶恭敬的行礼问好后,“先生,这是我娘做的桂花糕一点心意您收下。”
“你母亲殷切心意,我就收下了,”张径香接过去,发现林泽阶好像话没有说尽的意思,“你有什么事就先说,讲课是不允许分心的。”
“先生,我家有人偷偷摸摸进来,”林泽阶决定找开天窗说亮话,“不过没有损失什么东西,痕迹擦得很干净,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张径香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我房间书里夹头发。”林泽阶没有隐瞒。
“那也不一定是外人进去,可能是你家人呢?”张径香质疑。
“先生,问过了我家人,没有整理我房间里的书,而且我不只夹一本,夹在哪一页我也有记住了。”林泽阶低头说道。
“就你心眼多,”张径香笑容深不见底着说:“行,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有这种事,还有什么事吗?”
“我三叔想去衙门当吏员,县里的户房要清理,暂时由先生的人过去帮忙,我想让我三叔去学习,然后到时顺势就留下来了。”林泽阶没有保留对张径香有什么说什么。
“你三叔就是被打哪个是吗?为什么你会帮他,按你应该很讨厌他的?”张径香不太把林鸿泰这样的人记住,他看过的童生太多了。
林泽阶没有隐瞒:“家族,血缘,亲亲相隐,让我很难摆脱我三叔的影响,他如果犯事,我怕以后科考没人愿意和我一起结保,他在外面越来越放纵,越来越坠落,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有管束。”
“这样想就对了,以后这个小事不用和我说,” 张径香招抬手,“这是我亲随铁柱,以后有这些事和他说,你铁柱叔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很多事都是他处理的。 ”
林径香身边的长随,长得很朴实的向林泽阶点头,“泽阶少爷好,我给你一封信,让你三叔带去给户房帮忙的铭宣,他是公子的另一个跟随会安排好的。”
林泽阶乖巧的道谢:“多谢铁柱叔叔,我三叔是童生以前没有做过账,有一定文化基础学习一段时间,应该能上手”
“泽阶少爷放心读书,”铁柱告诫,“这些小事就不要去分心,直接告诉我,由我去处理。”
林泽阶不禁感慨,这就是人与人差距,这对清溪村整个林姓宗族都是大事,在这里就是一件极小的事。
张径香接着就给林泽阶上课,马上人变严肃,先要求对韵,从一个字开始不停的扩展,这是最烧脑。
张径香出个字:“春。”
林泽阶要仗对:“秋。”
“春燕舞。”张径香接着叠字。
“秋蝉鸣。”林泽阶跟着加字。
张径香又加字:“燕舞花含笑。”
林泽阶马上对:“蝉鸣月凝愁。”
叠到七个字林泽阶就要想很久,毕竟和一名进士对拼,没这么容易。
这样训练出来,写出来的文章对仗工整,读起来才能朗朗上口,气势磅礴,一句扣一句,让人欲罢不能。
八股文章做好,要诗能诗要赋能赋,道理就在这里,几年这样的训练,不说写得诗多惊艳,但是张口就来没有问题。
张径香讲课比陈老夫子更快,更考验脑力,更累没有那么细心。
对韵完要分析范文为什么好?好在哪里?这一点他比陈老夫子只说要多读,读书百遍其意自现又好很多。
张径香直接一句话刺破本质,“泽阶好好诗句,好文章要多用动词加名词,在人眼前造成画面感,更容易吸引人,少用形容词和副词,不然很容易让人觉得堆砌词藻明白吗?这才是好文笔。”
林泽阶一下恍然大悟,为什么有些文章一看就烦,因为用很多形容和副词,造作一直不进入主题。
张径香又接着说:“虽然八股文章用的是春秋语气写文章,你看这段落,用生辟字证明自己的学问有多深,这是最不可取得。”
林泽阶会用方法这种猎奇方法来证明,自己独特性和下的工夫有多深,被张径香讲解决激发好奇心,举手问:“先生,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书籍这么多,考官不一定能够认识生辟字,这不是为难对你前程有生杀大权的考官吗?特别改卷多了很累,心里会愤怒,装什么装不如直接打落这种卷子省的麻烦,你要明白你考试先让你的考官爽,而不是去考考官,明白吗?”
林泽阶努力的在这两者间转换身份,正在揣摩。
张径香把道理再一次揉碎来说:“泽阶,我观政多年后,去当知府什么事都很认真,看宗卷批文书写奏章,加班到深夜,对手下赏罚分明心怕有一点错误,忙得连和人打交道的时间都没有,但政绩极不好。”
林泽阶不明白他为什么讲这个,耐心的听。
张径香等林泽阶听进去后接着说:“那些手下都和我对着干,后面我不再这么干,把案牍交给亲随们去做,对于手下官员的诉求,去倾听回应有时和他们嬉闹喝酒,然后一切都顺利起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泽阶又没当知府怎么会知道,自然是摇头,“先生这是什么道理?”
“这就是你想让人给你办事,你得让人爽,明白吗?科举一样的道理,你的卷子得让考官爽,观点文笔必有其一,才有可能中,两个都占才有好名次,明白吗?”
张径香对林泽阶真好,什么讲的很明白,不装腔作势都是讲真话,直接喂饭到林泽阶的嘴里,不用他揣摩几年才明白这些道理。
这一点和陈老夫子很大区别,陈老夫子还把文章当成载道之物,而张先生当成纯粹科考的工具。
这就是两个老师差别,陈老夫子提倡表达自我,嬉笑怒骂要自己爽,张先生认为科考文章是为了迎合,让考官爽。
他们都认为八股文章不实用,不知见面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当上完两节课后,刘家的仆人来催促休息吃点点心。
刘夫人和刘盈语一家,在东跨园花园里支起小桌子,等着他们。
桌子上是小点心,还特意为林泽阶准备一碗银耳汤莲子汤。
林泽阶上课烧脑之后,确实要吃点东西能够缓解劳累。
在不远处在休息的三姐和二表哥,羡慕的看着。
刘盈语在一个嬷嬷耳边吩咐着:“以后给泽阶哥哥的姐姐,每天都准备一份点心知道吗?”
坐定兵后,张径香以调笑的口吻说道,“兄长,得一聪慧的弟子教是很痛快的事,这小子很精明,居然把头发夹到书本上,看有没有人动过他的书,我都没想到这个方法。”
刘夫人眼波流转,咯咯笑起来,“这个小机灵。”
刘盈语更是佩服的说道:“泽阶哥哥太聪明,以后我也要用这方法,看有没有人动我的东西。”
刘财主脸上微变,眼睛和张径香,林泽阶师徒二人对视着。
林泽阶不知道刘财主会怎么反应,气氛陡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