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雪毫不犹豫地回答:“温小姐,在商言商。我已经相当公道了。”
温梨初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想出国避避风头,学校和专业,要最好的。”
苏枕雪答应下来后,便准备离开,却被苏栖梧给堵住了。
她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也要出国留学,跟她一个专业,就学戏剧,就去法国。”
苏枕雪微哂:“你倒是安排得明白……行,我答应你了。”
苏启明最近正在发疯,苏栖梧能离远点儿,也免得他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小姐,温小姐的东西,我拿过来了。”
苏枕雪刚转过身,就瞥见照顾了苏栖梧多年的阿姨进来,又满脸关切地说道:“我瞧着温小姐的厨房里,还有几包没熬过的中药,也一起拿了过来。”
“您看,现在需不需要熬上?”
苏栖梧怔了怔,嘀咕道:“阿梨生病了?之前也没听她说起过啊。”
她接过药包一看,刚好翻到了用药说明,立刻恼了:“胃药?看来我真得好好说说阿梨了,她正病着呢,上回还跟我一起去吃火锅……”
胃药?
这个词太过敏感了。
苏枕雪本能地看过去,刚好瞥见那熟悉的药包和字迹。
他瞳孔微缩,径直把药从苏栖梧手中夺了过来。
是……是她?
他交给兰烬的药,竟然在温梨初手里,这岂不是说明……
“苏枕雪!你干什么啊?”
苏栖梧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声抱怨道。
苏枕雪掩下眼底的思绪,故作平静地说道:“我今天有些累了,在你这里住一晚。”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去,暗恨自己没注意刚才温梨初去了哪个房间。
但很快,苏栖梧就在下面喊道:“阿梨现在住二楼最里面那个客房,你可别走错地方了!”
“放心,不会。”
苏枕雪扬声说道,嘴角却勾起了笑,往二楼最里侧的房间走去。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兰烬有心上人,温梨初也有心上人,又同样是不吃辣,还有胃病。
而两人的文风,也是出奇的相似。
只是……想起先前,他披着深海的皮,对温梨初不停的诋毁……
苏枕雪的身体僵了僵,却仍旧站在温梨初的房门外,敲了敲门。
许久之后,房门才被打开。
温梨初眼眶微红,却强装着镇静,轻声说道:“抱歉,我刚才出了一身汗……所以,洗了澡,这才开门晚了点。”
面前的女孩身量纤细,已经换了睡裙,细细的白色吊带穿过她瘦削的肩,露出的锁骨精致而美丽,再往下,是山峰耸立的欺霜赛雪的白。
苏枕雪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前对圈子里那些个公子哥嘴里的“原始冲动”不屑一顾。
甚至认为控制不了情欲的男人,与野兽无异。
但此刻,他忽然共情了那些人对女色的沉溺。
他过去怎么会对温梨初有那么深的偏见呢?
他甚至只拿她当好用的工具看,全然没想过她是一个女人。
还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我可以进去谈吗?”
苏枕雪眸色微深,声音温柔了许多。
温梨初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虽有些不解,还是侧过身,让出了路:“这是栖梧姐的家,你是半个主人,想去哪里都是应该的。”
“这倒说不上。”
苏枕雪含笑而立。
温梨初刚掩上门,一转身,险些差点撞到他怀里,带有侵略感的薄荷冷香袭来。
她白皙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粉色。
她恍然发觉,他和她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不太合适。
只是现在,要是由她点明了说出来,似乎又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苏枕雪丝毫没打算让开,而是轻笑着说道:“温小姐的戒备心,似乎太弱了些。”
温梨初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双肩紧绷着,抬眼看向苏枕雪,轻声说道:“您是好人,总不至于对我有非分之想。”
她想绕开他,脱离这样古怪的氛围,却被苏枕雪抬手拦住,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暖,温梨初却似被烙铁烫了般,身子颤抖了一瞬,再看向他时,语气严肃了许多:“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枕雪刚要开口,挽回刚才丢了的形象,就察觉到手底下的皮肤,有粗粝不平的触觉。
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到蜿蜒增生的红色肌肤。
那是一条丑陋的疤痕。
苏枕雪就此想起,他刚脱离苏家单打独斗,又面临苏启明的围剿时,那段颇为艰难的时光。
兰烬在那个夜里平静地安慰他:【苦难是艺术家的财富。】
【你不是觉得我很成功么?】
【我曾经有很严重的抑郁伴随焦虑症状,想过去死,但没死成。】
【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别害怕,你比我幸运。】
她轻描淡写地描述着自己的苦难,像一朵在逆境里勇敢绽放的花,耀眼夺目。
那个他想象中的人,跟面前苍白的温梨初重合在了一起。
“我是来道歉的。”
苏枕雪避开了提及她的伤痕,转而说道:“我刚才的话,可能会让你有所误会。但那确实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尽管苏启明是我的父亲,但我仍然要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好人。”
“你应该得到他的道歉,但是现在,还需要再等一等。”
“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选择舍弃你,不是你不重要,你是星聚最优秀的员工,因此我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
温梨初不觉得她需要回避。
她其实已经想好了要接受采访,要真心忏悔当年的罪过。
苏枕雪的解释,反倒让她有一点点的难堪和别扭。
他说她应该得到道歉,但是这个道歉,他似乎以为是他要去为她争取的。
那样一厢情愿,又高高在上,却又是出于好意。
她总不能直接指出他不够尊重她这个事实。
而站在上司的角度,他又做得足够好了。
温梨初注视着他,半开玩笑似的,问道:“这算是苏总的pua吗?还是……对于无辜卷入的我的另类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