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澈一瘸一拐回到东巷,阮修墨正在榻上疗伤。
夜澈在妙华寺那一掌,可叫他内伤得不轻,再来一下,大概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见夜澈回来,他猛地坐起,“东西交给她了没?她可曾说什么?”
“丢了。”
阮修墨闻言急了眼,可一瞥见他淡漠的表情,瞬间回过神来,嗤笑了声,“哟,嘴还挺硬,活该被太妃罚跪三天佛堂!”
夜澈眉目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看来,这信你是不想要了。”
阮修墨见到他手里把玩是信封,嘴角忍不住勾起。
桃夭竟还给他回信了。
他下了榻,一双忿忿不平的桃花眼似受了大委屈,“要不是看在这封信的份上,本公子才懒得理你死活。”
“意思是有了这封信,就不收银子了?”夜澈瞬间击中他的软肋。
阮修墨认命地拿出药箱,“腿伸出来吧,免得跪出毛病,坏了我表妹的事。”
沉默的男人忽然抬眼,“只是表妹?”
四个字,突兀又尖锐。
阮修墨怔了一下,随即皱眉嗤笑,“废话,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来说,就跟亲生妹妹一样亲。”
“倒是你,太妃不是不让你参加定国公寿宴吗,你偏还应了她,可别半路撂挑子,坏了她的计划。”
闻言,夜澈轻蔑睨他,“你以为本王是你?”
阮修墨似是想起什么,顿时气急败坏,“我上次失手,那还不是中了你的暗算!”
还敢恶人先告状,什么玩意!?
夜澈收回视线,把玩着手里那瓶长宁香,无视了他最后一句。
“她有用,本王自然保她。更何况,本王人如今瞧着,她比你能干多了。”
……
定国公七十大寿,京都有权有势之人来了大半。
晚宴之上,人潮涌动,衣香鬓影,国公府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
定国公身穿棕褐色长衫,鬓角和络腮胡都已发白,看似垂垂老矣,却腰悬一把从不离身的黑色宝刀。
听闻,单是这把破军刀,身重多达一百斤。
他脸上皱纹深邃,眼神却锐利如鹰,单是站在那里,就如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让人肃然起敬。
柔贞公主率先送上了一幅亲手绘制的松鹤长春图。
“柔贞代父皇前来,恭贺外祖父福如东海,松鹤延年。”
万众瞩目下,画卷缓缓展开,只见青松挺拔,鹤舞云天,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纸而出,翱翔于九天之上。
定国公虽是武夫,可在场不乏懂画之人,对柔贞的画技赞誉连连。
“临安伯画技精湛,尤其是山水画,听说他离京数载就是为了画出一幅真正的人间仙境。”
“没错,公主殿下长在临安伯府,从小得临安伯亲自指点画技,自然不差。”
“不愧是公主殿下……”
定国公看着前方案几上精致的画卷,淡淡的清香随风拂开,沁入鼻息。
向来威严的脸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这味道很好,是用了香墨吗?”
这些个文绉绉的玩意儿他向来看不懂,不过,画卷中的香气倒真是好闻得很。
原本被宴中繁杂嘈乱的声音吵得脑仁疼,闻到这气味,竟明显爽利了许多。
洛紫昙笑答,“那外祖父可就猜错了,香薰其实是加在朱砂之中,不信您老人家再凑近闻闻?”
定国公当真低头仔细轻嗅,“这香薰味道极好。”
只赞香薰,却丝毫不提画技。
真是粗人一个!
洛紫昙在心中鄙夷了一瞬,面上谈笑自若,“外祖父鼻子真灵,这香薰可是出自芸梨之手。”
“芸梨?”定国公抬头看向临安伯府女眷所在的位置。
桃夭将洛紫昙的心思看在眼底。
果然好算计,出了这么个难题给她,就算她解出来,受益的也是洛芸梨!
难怪出门的时候,阮玉竹就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叮嘱:
“芸梨刚及笄,正是议亲的好时候,若在寿宴上有人说起她制香天赋异禀,你可千万不能乱说话。别忘了,芸梨之所以从小体弱,你当年那一撞,有极大的责任。所以这次寿宴,你一定不能坏了妹妹的姻缘。”
原来,是打着这主意。
好在经夜澈那么一提,她倒是多留了个心眼。
此时,洛芸梨盈盈起身,“这是芸香,外祖父若喜欢,芸梨以后多给您调制几瓶送来。”
定国公满意一笑,朗声连说了三声好,“当年你外祖母最擅长制香,可惜她的手艺只传给了……”
似忽然想起什么,定国公话音一顿,跳过了那三个字,继续道,“没想到你能有这般天赋。”
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不一会儿,有官眷笑着开口,“定国公有所不知吧,这京都城出了名的香坊清欢斋,声名远扬,所出的香熏连宫里的皇后都赞不绝口。”
“据我等猜测,多年来在幕后为清欢斋制香的人,一定就是洛三小姐吧?”
此言一出,宴中数百道视线齐齐落到洛芸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