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以后陆言曦也一直没有回去,酒是最能摆脱烦恼的东西,她现在也学会了借酒消愁。
酒吧里,她已经喝得晕晕乎乎,把手机拿给服务生,让他帮个忙。
原衡赶到时,酒吧已经快要打烊。角落里,陆言曦瘫软在卡座里,周围散落着七八个空酒瓶。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陆言曦微微睁开眼,目光却无法聚焦。
“你来了?”她含糊地开口,伸手想要触碰原衡的脸,却在半空中顿住。
原衡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附近有家常住的酒店,他将陆言曦放在床上,为她脱去外套和鞋子。陆言曦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一下:“不要碰我……”
原衡为她盖好被子。他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不像是最近造成的。这个发现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水……”陆言曦呢喃着。
原衡倒了杯温水扶她起来喝。
喝完水,陆言曦似乎清醒了一些,她环顾四周,眼神逐渐变得失落。
她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膝盖。
原衡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你先睡吧。”
“我肚子有点饿。”陆言曦的声音闷在膝盖里。
“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她随便报了个菜名。
当原衡拿着宵夜回来时,床上已经空了。浴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细微的水声。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他有些心慌,用力拍门。
依然只有水声。不再犹豫,他第一时间踹开了浴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陆言曦躺在满水的浴缸里,手腕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在汨汨流血,水面已经被染成刺目的眼色。
她的右手无力地垂在浴缸边缘。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但她的表情却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原衡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医生出来告诉他,幸好发现及时,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及主要动脉,输血后已无生命危险。
她甚至写好了遗书。
遗书不完整,写到一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经历了什么,忽然就选择了割自己的手腕。
病房里,陆言曦缓缓睁开眼睛。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你醒了。”原衡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沙哑得不像话。
他问:“为什么。”
她沉默不语。
原衡问她,“是不是因为喝多了?”
“可能吧。”她嘶哑出声。
“以后别这样了。你不担心你的一双儿女了吗?”
她平静地说,“周纪庭还活着,我就不怕了。”
“你不是说要做一个负责的好妈妈吗?”
“可是我好累。”她失血过多,虚弱得几乎只剩下气音,“我真的累了。”
原衡眉头皱起来,莫名地看着她。
这一次陆言曦闭上了眼睛,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说:“让我走。”
这一晚的原衡一直都心平气静的,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从前他警告她说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威胁他,因为这招对他不管用。
但是世事变幻,到了今天他觉得自己把她变成这个样子,表面上故作坚强,实际上已经是失去灵魂的空壳,他觉得没意思,具体怎么说,他也不知道。
他对她有亏欠,愧疚,悔恨,执念,一直不愿放手,就算是死,两人也得死在一起,找人造个双穴墓的那种。
但是她还是赢了。
失去过她一次,其实他见不得她又重演一次那时的悲剧。
他终将陆氏一切都还给了她,即使这一切曾经是他谋划和费尽心思得来的,如今也觉得没意思了。
原衡把脸埋在了她掌心。
“你赢了。”
她的泪水终于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洇入鬓角的发丝。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流泪,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忽然有些感慨,为什么到最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是从哪一步开始错了。
再见。
她闭上眼睛,缓缓地看向窗外,日出渐渐升起。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