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术,那是实力不强的帝王才会用的,而自己,信奉的是筛选之法。
在朱元璋看来治国,和种庄稼本质上没啥区别。
天下是他老朱家的自留地,这片田里,能结庄稼的粮食要留着,比如能征善战的将军,再嚣张只要不想着越过他去,没触犯他的底线,能用则用。
而这块自留地里除了庄稼以外,自然还有野菜和杂草,野菜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拿来充饥,但谁要是成为他地里的杂草。
哼哼,那就等着被锄吧。
吕本父女俩,如今就是他眼里的杂草。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华盖殿。”
一个面生又年轻的小太监,引起了朱雄英的注意。
看对方的服饰,好像是爷爷身边的管事,但看对方的年纪,分明才十五六岁。
【这位小公公是能人啊!】
朱元璋不知道云奇是不是一个能人,但按照孙子来说,云奇本该是他的恩人。
因此破格提拔,留在地里当收粮食的庄稼照看着。
“儿媳,咱虽然会放出吕氏来,但她要是敢惹你不痛快,你直接罚她,她敢不听你的,咱就让她爹把她领回家去教训。”
“是。”
嗯?
常氏还以为父皇把人放出来,是不得不重视。
可听父皇的意思,这是把吕氏放出来找罪受的?
吕氏知道太子回宫,还不无时无刻往东宫凑,故意给她添堵,而父皇授意她针对吕氏,毫不顾及吕本的面子,难道是打算……
“咱会让标儿负责改丧制,既然吕本的奏疏,五日就能从北平发往扬州,咱给他半个月时间把撰写出来的全套新丧制,连人带纸一起送到京城来,不过分吧?”
朱元璋笑得像个躲藏在深处,瞄准猎物,随时准备出击的猛虎。
常氏对这方面不太敏感,可朱雄英一下子听懂了。
【爷爷这是想卸磨杀驴!】
朱元璋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
吕本可不是驴,只是一头蠢猪罢了。
可这头蠢猪再不济也是淮西老乡里的一员,胡惟庸刻意拉拢淮西武将,就是为了抱团不让他针对某个群体或某个人下杀手。
唇亡齿寒,他怎么可能寒了那些在外征战的武将们的心。
所以杀驴的,绝对不是他。
“乖孙,天下这盘棋,咱可不能当棋手。”
朱元璋摸了摸朱雄英脑门前的碎刘海,一脸的高深莫测。
朱雄英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老朱这是何意。
【我还小,爷爷你说得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哈哈哈哈!”
朱元璋当然不会对乖孙解释,那样不就暴露他能听得到心声的事了吗?
想好了如何处理吕本父女俩的事,他趁着刘基还没来,继续他的套话日常。
“改丧制的事,有标儿盯着,吕本不敢含糊,可倭寇袭扰东南沿海,咱又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登陆,这倒是个大麻烦。”
海岸线几千里长,汤和指挥的五万海防将士一字排开都站不够。
想要临时征兵?
经历过旧元朝廷的打压,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百姓,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倭寇,简直是送上战场的活靶子。
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能拼上自己的性命。
但不能白白浪费最宝贵的性命。
所以朱元璋哪怕想北伐,也会兼顾民生,不会穷兵黩武。
因为他知道没饭吃饿死人,亲人死在眼前有多惨,哪怕他当不成千古一帝,至少要让信任他的老百姓,跟着他吃口饱饭。
【倭寇自从旧元开始,就骚扰东南沿海一带,他们一年不知道在各地登陆多少次。】
这道历史题,朱雄英也想知道答案。
可有史记载的登陆次数,确实多如牛毛。
甚至由于倭寇里,有许多本土的人当领路狗,屡禁不止,抢了就跑,为此老朱一气之下还搞了海禁。
主打一个因噎废食。
直到朱棣登基,这才有了郑和下西洋……哦!
【我记起来了!】
朱元璋立即往乖孙跟前凑了凑。
快说快说!
【王景弘不就是在我四叔当皇帝期间,和郑和一起下西洋的太监吗?】
拥立皇储功!
王景弘未来可是朱棣的铁杆朋党!
朱元璋困惑地挑了挑眉:谁是郑和?下西洋?打倭寇打到本土去了?那不叫下东洋吗?
转念一想:老四那家伙都有魄力派人打到东洋本土去,咱这个当老子的,哪能弱于当儿子的?
不管倭寇在哪里登陆,打就完了!
“陛下,刘大人到了。”
“儿媳,乖孙这几天恢复得不好,半个月之内不能见外人,尤其是不得乖孙喜欢的外人,你懂了吗?”
常氏含笑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
父皇这是不允许吕氏来东宫骚扰太子殿下。
吕氏,要完了!
华盖殿。
胡惟庸得意洋洋的四处张望,像进了自家一样,欣赏着殿内新添的装饰。
有些朝代宰相,能够直接到皇帝办公的宫殿,批阅奏疏,处理公文。
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像的朱元璋一样,坐在这华盖殿内替皇帝处理国家大事,成为手握天下的唯一重臣。
像朱元璋那样,死攥着权柄不松手的人,恐怕不会对他这么大方。
胡惟庸的目光落到了朱标的身上,见他正态度温和的与礼部尚书讨论春耕一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太子性格温厚,待人以诚,更加容易糊弄。
只要等朱元璋北上征战旧元,这大明的朝堂就是他替朱标管着了。
“陛下到!”
云奇还略显青涩稚嫩的声音响起,拉回了胡惟庸发散的思绪。
“陛……”
他还没来得及问安,顺便熟稔的拜个年,增进一下和朱元璋的老乡情谊。
当看到朱元璋身后跟着的头发花白,却依旧精神抖擞的刘基,气得差点骂人。
老不死的家伙,怎么跑进华盖殿来了?
胡惟庸也顾不得问候了,皮笑肉不笑的质问刘基:“刘大人不是旧疾复发在家里养病吗,还特意来宫里给陛下拜年?”
不等刘基回答他,气不过的胡惟庸继续阴阳怪气的暗讽。
“华盖殿可是陛下日常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陛下还有大事要和我们商量,刘大人不便旁听。”
胡惟庸好不容易把浙东集团挤出朝堂中心圈,让领头的刘基,成了和早朝殿内柱子一样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甚至已经给刘基安排好了,怎样不体面地含恨而终。
怎么可能让刘基起死回生,挡他的通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