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遭遇简直如同一记重锤,敲得她再不能静坐钓鱼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如今便要走了,”朱宸樾虽说一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难过,“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快的话,说不定一年就回来了,”谢樱掰着手指算时间。
“我这里有……”朱宸樾开口。
眼见他又要掏钱,谢樱伸手打住。
“婉朱以前可是南边的富商,我给她的生意入了股,现在有分红,再不是坐吃山空了,田庄也有进项,虽说不是很多,但好歹够吃穿嚼用。”
何况谢家的宅子卖了那么多钱,一时半会儿也花不完。
“你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做,可是我除了给你些东西和银钱以外,帮不到你一点儿……”
“好啦,”谢樱感觉朱宸樾整个人像一朵蔫掉了的花,踮起脚揉揉他的脑袋,“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真的?”
“真的,”谢樱笑道,“我到一处新的城镇,便给你寄信可好?”
朱宸樾苦笑:“你又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谢樱简直懵了。
“那我要是想给你写信,该怎么寄?”
谢樱想了想:“早一点的就寄到长安,半个月以后的,还是往张掖寄。”
朱宸樾又问:“你给我写信,怎么寄回来?”
“不是有驿站吗?”谢樱疑惑,她下意识觉得驿站就是现代社会的快递站加邮局。
“官府的驿站只会寄送朝廷往来的书信——”朱宸樾不满的嘟囔道。
“那我就给点钱,左右地方官员时常要往京城递折子,让他们顺便捎上就行。”
“我早猜到你会这么说,”朱宸樾摇头,“他们看你不是官府的人,到时候只会漫天要价,见你有钱会更变本加厉。”
“左右那些人也不认识你,你就说是我的远房姐姐,送家信就行,”朱宸樾一面说,一面解下了身上的令牌,往谢樱手里塞。
“朱明瑾?”
“嗯?”谢樱一旦唤他的字,朱宸樾就很高兴。
“你是真没有一点戒心吗?你不怕我打着你的名号,在外面给你招来祸端?”
之前说给她调兵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藩王家里人这么搞,是要出乱子的。
“嗯……还有个事儿,我得跟你再说一遍。”朱宸樾答非所问。
“你是想说池塘的荷花开的正好呢,还是想说茉莉已经有了花骨朵?”谢樱拖长了尾音。
“文昌馆的红梅开了,”大夏天的,朱宸樾忽然没头没脑说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
“我喜欢你。”
不等她反应,朱宸樾继续开口。
“知道你要走,我昨晚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可惜表情管理还是失败了,朱宸樾嘴边在努力的笑,眉头却还是紧皱,“我嘴笨,很多事情又憋不住……”
“我上次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但我最近想明白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文昌馆外,红梅开的正好,我心跳的厉害。”
“后来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其实你不知道,你没看见我,可我在谨湘伯府那片梅花后面看见你了,你侃侃而谈,气势惊人,我那一瞬间就忽然发现,我想靠近你,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许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不,第一次在文昌馆外面见你的时候,可能……我就心动了。”
“后面咱们一起碰到王瀚的时候,在那假山后面,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再后来你就没了消息,没多久我就听到你定亲的消息……”
朱宸樾一股脑的说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那天晚上你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又不是傻子。
“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守着男人和孩子过日子的人,我……也不知道你离开京城之后,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但是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谢樱将他搂的更紧了。
……
“别看了,再看就走不了了,”路上尘土飞扬,蓝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樱掀开车帘,看着朱宸樾的身影。
朱宸樾站在长亭外的身影,从高大变得极小,山回路转,便是再也看不见了。
这次出门,从一行七人变成六人,翠墨和婉朱开始各处走动料理生意,自然不能陪着一起。
陈寅因为有任务在身,不好再跟着谢樱到处跑。
将他留在京城也能顺便给婉朱和翠墨帮忙,所以也没来。
……
离开京城的第三天,她们遇见一桩很奇怪的事件。
“兹有刁民王二狗,张辫子,吕翠花等一干十五人等,常年盗窃官府木材,虽然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县太爷开恩,现鞭笞五十,以儆效尤,望各位乡邻引以为戒,莫要再犯。”
黑衣皂吏在台上,高声对下面的村民喊道。
木柱上捆着的十五人齐声喊冤,就连底下的围观的民众,也在喊叫着不公。
五十鞭听起来不严重,可如今秋收时分,挨了打会耽误干活。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在那后山上捡柴砍柴,怎么就成了盗窃?”有人大喊道。
“就是,你们娘老子不在山上捡柴吗,怎么不把他们也给抓了?”
“你说他们盗窃,那我们以后上哪里捡柴?”
“让我们迁坟,我们也迁了,现在连捡柴都不让捡了,新政就是这么个新法吗?”
“那些成百上千亩田地的,你们不管,就抓着我们不放,又是迁坟又是盗窃,你干脆把我们都抓了!”
有愤怒的民众随手捡起地上的土块向皂吏扔去,待那人正要发怒,丢石头的人已经藏匿到了人群中。
皂吏对众人的叫喊辱骂充耳不闻,挥手行刑。
谢樱问身边的妇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义愤填膺,七嘴八舌道: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山上砍柴,今年他们量了田地,就说后山上的田地既然无主,那就是官田,就连田地上的产出也是归官府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