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无所谓:
“无非就是最近过得如何,遇见什么事情,想念外祖母和舅舅却不得相见之类的话啊。”
老太太冷笑:“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人物呢,没想到跟你娘一样,动不动就回娘家诉苦。”
谢樱正色:
“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哪有长辈这样说自家孩子的,要是外人知道了,估计得戳着您脊梁骨说您为老不尊。”
“你!”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老祖宗,好歹也算是体面人,但每次都会被谢樱搞得会火冒三丈,口不择言。
她是真的服了,在打嘴仗这件事情上,她就赢不了谢樱这个混账。
“您也别生气,要不是我写了这封信,府里可收不到请帖。”谢樱继续笑盈盈的补刀。
孙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小姐放心,您肯定是能去的,老太太刚刚就是说气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樱难得没有顶孙氏的话,“我专门过来,是想置办些行头,毕竟过去不能穿戴的太过寒酸不是?”
无耻之极,当真是无耻之极,老太太心中暗骂:
“你平日里穿金戴银的,府里何时置办衣裳忘了你,你还想要什么行头?”
这话可就是莫须有,她“穿金戴银”那一身,可几乎将家底都穿在身上了。
谢樱振振有词:
“祖母这话就不对了,那些衣裳首饰基本上是母亲从前用过的,一来是怕外祖母触景伤情,二来也不想别人说咱们谢家苛待女儿,十几年不给添一件新首饰。”
“何况我那些衣裳,不论是料子还是花样都过时了,跟妹妹们的衣服可没法比。”
“你不是有新做的珠花簪子吗?我看那个就够了。”老太太很不耐烦。
“那怎么能够呢?到时候多少人都在,戴个不值钱的珠花会被人笑话的,何况夫人和二妹妹眼光也不好,选的簪子成色太差,做工太次,二妹妹自己也不戴。”谢樱毫不客气的嫌弃。
“也不知是不是看我也有,所以故意选的西贝货……”谢樱拖长了语调。
“你爱戴不戴……”
“老太太!”
“老太太那儿不是还放着一对白玉镯子,我看给大小姐就刚好。”
老太太脸色差极了,没想到这个往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媳妇,也开始从这里往外掏银子。
眼见老太太又要骂人,孙氏赶紧出声制止,虽然她对谢樱恨得咬牙切齿,但到底更关心自己丈夫和孩子们的前途,尤其是谢远跟她分析了局势的情况下。
别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找关系,而他们放着现成的关系不用,那就是傻子。
等谢远爬上去,自己和孩子们才能有好前程,李家再强势也是外家,谢樱的亲事说到还是捏在自己和谢远手上,犯不着跟一个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女人置气。
孙氏这样安慰自己。
谢樱明白孙氏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拿这些东西堵她的嘴,到时候也不好说谢家苛待自己。
美美敲了二人一顿竹杠后,带着战利品往回走。
芸惠低声问道:“您当真写信了?”
“没写啊。”谢樱轻飘飘的说着。
“啊?”
“我赌她不可能搜查礼盒的每一处,更何况我还贴了封条。”谢樱眯眼笑的像只狐狸。
……
马车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离过年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年味儿却早早酝酿起来。
小孩子们吵吵闹闹,沿街叫卖的小摊贩都比往常多得多,农耕社会的人,冬天才有精力和时间出来狂欢。
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英国公府,今年是老太君六十大寿,所以办的比往常隆重,一早就开了中门,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们上门贺寿,按理说孙氏多少有些尴尬,但想着往来女眷人数不少,只要不去往人家枪口上撞,再言语上多捧着点谢樱,也不妨碍她去和别家夫人社交。
谢樱下马车,刚走了没两步,就有个中年妇人上前抓住她的手。
“樱姐儿来了。”妇人满面笑容,另一个妇人则跟老太太寒暄。
谢樱试探:“舅母。”
那人笑了一声:“我跟你三舅母在这儿等着你们呢,你二舅母在后头忙着,还不得空儿。”
谢樱赶忙上前见礼,三夫人冲着谢樱点点头,继续应付着老太太一干人等:
“亲家太太跟我们许久不见,都生疏了,老太太还在屋里候着,我这就叫人带你们过去,我们老太太一早就盼着您过来。”三夫人说话滴水不漏。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应付。
要不是两家僵持了十多年,还以为是什么关系很好的亲戚。
三夫人转头看向孙氏:“樱姐儿这孩子心眼太实在了,平日里估计还得劳烦亲家太太和谢夫人照料。”
孙氏跟在后头:“不麻烦,照料大小姐是分内的事。”
大夫人邹氏接话:
“老太太想念樱姐儿可想念的紧,一早就候着了,今天早上还哭了一场呢,樱姐儿还是赶紧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樱姐儿跟小妹越来越像了。”邹氏感叹。
谢樱看向邹氏,想到谢樱打小没了生母,对李清雅的相貌更是不甚清楚,邹氏心中难免有一番感叹。
毕竟长嫂如母,李清雅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你与你母亲虽说身形上有些出入,但眉眼处长得很是相像,你母亲身量高挑,你比她长得还高。”
三夫人端详一番后补充:“气度也像,不过更锐利一些,你身上这件裘衣是你母亲的,我从前见她穿过。”
谢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的衣服有一大半是没法穿的,自己又舍不得花钱置办行头,在老太太和孙氏那里敲竹杠也有限。
相比之下李清雅的衣服好看又大气,还没什么啰啰嗦嗦的系带,干练利落,很符合她的审美,她就拿着穿了。
虽是隆冬时节,但院子里栽种着不少的红梅,热热闹闹的开在枝头,不似别处那般光秃。
院中的梧桐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昭示着家族的传承,这样的大树往往只有传承近百年的大族人家才有,像谢家这种来京后才置办的宅子,就没有那么大的树。
走过两道回廊,才绕到老太太的院子,朱红色的漆木门上挂着暗红棉帘子,门上的匾额上书德厚流光四个大字,往来丫鬟婆子规行矩步,但又不僵硬死板。
谢樱暗暗咂舌,这老钱[1]也是被她给见着了。
两边侍立的丫鬟撩开帘子,进门只觉一股热气往外涌,室内温暖如春,案几上花团锦簇,竟是同春日一般。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头上只戴了一个小巧的蕾丝凤冠并一对珍珠流苏金钗,再无饰物,为了保暖,加了一件卧兔儿。
衣裳也没有谢樱想象中的那般厚重华贵,而是轻薄小巧,但泛着淡淡的流光。
[1]老钱:old money,历史悠久,经多代人传承的富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