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最远的一个偏殿,屋顶上的琉璃瓦早已残破不堪,一缕阳光从窗缝间漏下,在青砖地上织出蛛网似的暗影。年玉娆对着缺角的铜镜看着,指尖在眼下重重晕开青黑。镜中女子容颜依旧,只是没了那个属于少女的精气,桃红旗装褪成腌菜般的褐红色,这是她最后一身像样的衣裳,手上带着一个赤金绞丝镯,那是入宫前她的姨娘给她的唯一念想。宫里没有皇上的宠爱,没有母家的帮衬,过的比一个奴才还不如,她少的可怜的俸禄已经尽数被吞没。
“小主,该用膳了。”宫女小桃端着豁口的粗瓷碗进来,碗底飘着两片烂菜叶,上面漂浮着一层白花花的油,看着让人作呕。年玉娆突然抓起瓷碗砸向铜镜,碎片迸溅时划破她手背:“滚!都给我滚!告诉内务府那起子奴才,本宫哥哥可是年大将军!他们如此作贱人,就不怕我……我让哥哥收拾了他们?”
小桃蹲在地上收拾残片的手顿了顿,忽然轻笑:“年大将军?年大将军上月刚纳了第八房妾室,听说新夫人已经有孕了。”她抬头时眼里淬着毒,“您那嫡亲的侄儿,怕是快要出生了吧?”
年玉娆踉跄后退,绣鞋踩到蛛网密布的帐幔。正要发作,忽见梁上跃下一道黑影。暗卫蒙着黑色面巾,将一封信笺掷在妆台上:“年将军给答应送嫁妆来了。答应不看看吗?”
信纸边缘沾着墨迹,年羹尧的字迹歪斜如蚯蚓:“今夜子时,太子醉酒途经醒酒亭,珍重。”
晚上月光冷如霜刃,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正艳。年玉娆躲在假山洞穴中,听着巡夜太监的梆子声渐远。她将桃红旗装撕开半幅,露出肚兜上金线绣的并蒂莲,这是三年前封答应时,皇上随手赏的料子。
戌时三刻,踉跄的脚步声混着酒气逼近。太子独自一人拎着鎏金酒壶,常服前襟沾着胭脂,口中哼着淫词艳曲:“十八摸呀摸到腰......”
年玉娆旋身而出时故意踩到裙摆,整个人如断线的纸鸢般跌进花丛中。花丛中的尖刺扎破肌肤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染血的指尖堪堪抓住太子衣摆:“殿下......救......救……”
“哪儿来的小野猫?”太子眯起醉眼,手中酒壶泼了她满脸。待要踹开时,忽见月光淌过女子雪白的肌肤,金线并蒂莲映着血珠,竟显出几分凄艳。他喉结滚动,伸手粗暴地扯开她已经残破的衣襟:“倒比毓庆宫的贱婢有滋味......就让孤好好尝尝味道。”
太子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脂粉的香气直冲鼻端,她忍着作呕的冲动,指尖在太子后背不断游走。她故意将赤金绞丝镯甩进蔷薇丛,弯腰去拾时故意露出半截雪白的纤腰:“殿下......殿下不能这样,奴婢是……是万岁爷的答应啊......您不能这样……”
“答应?”太子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哈哈大笑,“哈哈,答应?答应好啊,皇阿玛的答应在孤身下,岂不更妙?这个滋味,孤还从未尝过呢!”酒气混着熏人的龙涎香扑来,年玉娆被他按在石桌上,后背硌着凸起的雕花。她望着满天星星,突然想起家里的姨娘,不知姨娘过的可好?可是殊不知,她的姨娘在她进宫后的那一天,就已经被害死了,如今只怕是已经化成一捧黄土了。
“砰!”
巡夜灯笼撞碎在假山石上,小太监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来人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年玉娆趁机咬破舌尖,鲜血染红了太子洁白的中衣。她扯散发髻高声哭喊:“救命!救命!太子殿下醉酒强行轻薄嫔妃……”
乾清宫的茶盏摔碎在青砖地上时,梁九功的额头正巧磕在蟠龙柱,鲜血顺着脸颊滴在地上,他浑然味觉,只听见康熙暴怒的怒吼似从九霄传来:“好个忠孝节义!好个孝顺儿!这就是朕教出来的好储君!孝顺到朕的嫔妃身上去了!”
暗卫密报在御案上摊开,“私德不修”四字如滴血般刺目。最后一页写着:太子醉酒后赤着上身压在年氏身上,在御花园里,和嫔妃行敦伦之事。
“梁九功,传旨!”康熙抓起砚台砸向密报,墨汁溅污了墙上的《耕织图》,“年氏秽乱宫闱,赐白绫!太子......太子禁足毓庆宫,无诏不得出!”
晚上的雨来得又急又狠,乾清宫的太监踩着水洼拖拽着麻袋。年玉娆的尸身从偏殿被拖出,她的腕间还缠着太子的金丝蟒纹腰带。雨水冲开她凌乱的发髻,露出脖颈处紫黑的勒痕,白绫是当着太子的面绞的,此刻的太子酒醒了大半,瘫坐在地上,裤裆漫开腥臊的尿渍。
“皇上口谕,扔回年家。”暗卫踢了踢年玉娆的尸体,忽然瞥见她紧攥的右手。掰开已经僵直的手指,掌心赫然是用血画的一朵海棠,可是花瓣却扭曲成骷髅模样。
四阿哥府,胤禛立在雨幕中的廊下,玄色披风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任由雨滴溅在脸上。他听着苏培盛的禀报,忽然开口:“让我们的人去搜下房间,把她房里的《金刚经》烧了,顺便在添一把火,把太子好男风的事宣扬出去。”
“主子,经书里......”苏培盛欲言又止。
“一页都不许留。”胤禛转身走回书房,翡翠扳指在闪电中泛着冷光,“由其是夹着福晋小像的那页。此事,不必告知福晋。”
彼时,毓庆宫的地龙烧得正旺。太子妃瓜尔佳氏却觉得冷如寒冬,此刻的她跪在康熙跟前,鎏金护甲深深掐入掌心:“皇阿玛明鉴,定是有人陷害太子!那腰带......那腰带是年氏偷的!”
康熙抚摸着案头断裂的玉如意,这是胤礽去岁生辰时他亲手所赐。忽然将如意砸向蟠龙柱,飞溅的碎片划破太子妃脸颊:“传朕口谕,即日起停用东宫一切用度,一切用度比照.....”他顿了顿,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普通阿哥的用度。”
胤禛站在灵泉空间的青铜巨树下。口中喃喃自语:“悠儿,前世欺你之人,我会一个个还回去。这一世……我要你……”
他指尖燃起鎏金沙,火舌吞噬了未尽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