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杏还不知道魏熹宁昨夜的去向,听到这话也震惊地看向她。
魏熹宁用力推开那两个侍女,一脸平静看向秋杏,“把我拐杖拿来。”
顾嬷嬷还想说话,就看到魏熹宁冷冽的视线扫了过来,想起上次那一巴掌,她也不敢再造次了,不过想到等下自然有人收拾她,她就在心里冷笑了声。
中午公主和太子妃在客栈闹得那般难堪,传了出去也是再正常不过。
就算裴彰施压,但最难堵的便是这人的嘴。
魏熹宁撑着拐杖,艰难地走着。
即便是处境难堪,但她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性子再软,她也仍旧推开了那两个侍女。
见到那两人时,燕启正端着杯盏喝茶,瞧见她过来,目光扫了过来,面色冷如寒霜,就这样盯着她。
燕母则是气得拍了桌子指着骂,“昨日才让你反省,今日便让这丑闻传遍京城,你还要不要脸了?”
魏熹宁扶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燕启这时也放下了杯盏,瓷杯和实木重重相撞,发出“砰”的一声。
“那马车里,是太子。”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魏熹宁闭了闭眼,睁开后平静地答道:“我与太子未有半分私情,无论你们信与不信,这便是事实。”
燕母横眉冷对,气极了的模样,“没有私情?那公主和太子妃为何会看到?要不是府里下人出了府听到大家都在传,我还不知道你昨夜未曾归府。”
她冷笑一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搂搂抱抱,给太子妃都气哭了,这叫没有私情?”
所谓的事实,早就在百姓的口里变了味。
没有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觉得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个狂欢的话题罢了。
“母亲听到的也不属实。”魏熹宁实在心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没有强烈想要解释的欲望,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人相不相信她的清白了,只是不想将太子扯进来。
他们对她本就没有半分好感,就算说出太子只是好心相帮又如何呢?
昨晚不管裴彰是直接送她回府,还是在客栈,都少不了编排之言。
“跪下。”燕启的眼神毫无波澜,看着她就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嬷嬷逮到机会,夺过拐杖就往她的膝盖后窝拍了过去。
魏熹宁没了拐杖本就站不稳,又遭这一击,直接就往地上重重扑了去,趴到了燕启的脚边。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燕启的鞋履,那双她今年亲手给他做的鞋。
明明那时收到礼物的他,也曾带着笑对她道了谢。
可现在,那鞋抬了起来,挑起她的下巴,那张冷漠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脸闯进眼帘,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冷眼看着她。
“陷害心月在前,这便是你的报应了,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拖累承平侯府和永康侯府,让所有人都跟着你脸上无光。”
说完话他便果断地收回了脚,仿佛沾到什么晦气之物一般,满眼都是嫌弃。
魏熹宁低垂下头,肩膀突然耸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这些害她狼狈昏在街上的人,也有脸来指责她令所有人脸上无光吗?
裴彰好心相帮有什么错?
她被动地遇到这一切糟心事又有什么错?
她再抬眼时,眼眶已盈满泪花,却倔强噙在眼里不愿掉。
“但凡你们有点良知,便闹不出这种谣言,所以侯爷想如何呢?将我沉塘吗?”
又是燕启从未见过的表情,虽还是那副柔弱的模样,但跟他记忆里熟悉的那个人却大不相同了。
他默了一瞬,吐出更为凉薄的话。
“心月将要过府,我不想给她带来一丝困扰。”
“沉塘?”燕母剜了她一眼接了腔,“你是想要坐实这件事给众人更多的笑料吗?当年让你进了府,真是我燕家不幸!”
“那你们想要如何?”魏熹宁跟他们已经无话可说,只盼着解决掉离开此处。
“此事我自会解决,但若有下次——”燕启话语一顿,“这最后的体面你便也不用要了。”
随便吧。
她哪里还剩下什么体面。
魏熹宁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就听燕母继续道:“后日请了大师来为心月和阿启问名,如今你掌管府内中馈,聘礼一事你也可以操办起来了。”
“一切按嫡妻制度。”燕启添上一句。
魏熹宁动作一顿,只觉滑天下之大稽。
娶平妻本就是打她的耳光,如今她却还要亲自给魏心月准备聘礼。
她喉间哽了一下,好半晌才笑看着燕启,“好——按嫡妻制度。”
燕启皱皱眉,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拂袖离开。
魏熹宁爬过去想捡拐杖,燕母却道,“天都快塌了,你就想这么离开?跪到院子去反省!”
她的手刚摸到拐杖,顾嬷嬷就一脚踢开了,“请吧,夫人。”
魏熹宁想生气,但她发现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麻木得好像一潭死水。
她木然地挪了出去,又木然地跪下来。
大概是怕她再次不经过同意就离开,这次顾嬷嬷就站在廊下守着她,但凡她的背稍微弯了弯,就有丫鬟拿着戒尺拍上背。
鞭伤迸开,逐渐渗出血来,让她后背充满了黏腻的触感。
直到夜色笼罩,燕母才出来,“滚回去,别碍我的眼。”
魏熹宁的双腿麻得不像自己的,站了好几次没站起来,第四次才终于勉强站稳。
她看向顾嬷嬷,“我的拐杖。”
顾嬷嬷还想让她自己拿,但看到魏熹宁那冷如冰霜的眸子,愤愤进屋拿了拐杖丢到她的面前。
落地的拐杖,就仿佛她落地的自尊。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弯腰去捡,慢慢往回去。
秋杏时不时到院门外看一圈,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终于看到魏熹宁摇摇晃晃的身影。
“夫人总算回来了,可受了什么为难?”
魏熹宁只是默默摇头,进了屋才舒了一口气,直接往榻上跌去。
“拿药箱来。”
她颤抖着手脱去衣服,露出满背是血的纱布裹带。
秋杏还不知道她回去一趟受了这么多伤,眼泪都要出来了,“夫人您……一定很痛吧。”
“把这些剪了,重新给我上药。”魏熹宁唇色都发白了,可见痛楚。
秋杏拿着剪子一点点去剪,可多处血液凝固,伤口和裹带黏到了一起。
魏熹宁抓紧软被,忍住战栗的身子,嘶哑着声发令:“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