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刮不净挡风玻璃上的血渍。
梁沐辰盯着后视镜里那辆银色保时捷，十分钟前这辆车差点把他别进跨江大桥护栏。
副驾上的白康乃馨沾了雨珠，他还没去悼念母亲。
这群疯子，他一定让他们老实！
大理石墓碑在铅灰色云层下泛着冷光，梁沐辰的黑色羊绒大衣被风掀起锋利弧度。
他垂眸看着墓碑照片里温婉含笑的女人，指节捏得发白，直到身后传来尖细的高跟鞋声。
唐夫人的红底鞋碾过湿漉漉的墓园石板路，香奈儿19手包擦过墓碑上“慈母苏婉“四个字：“十年了，沐辰还是喜欢这些学生气的白花。”
“比不得您，”梁沐辰擦掉照片边缘的泥点，“往我爸那儿送穿超短裙的护工。”
唐月嗤笑一声：“我是为他好，他现在年纪大了，自己在那边住着也是寂寞。”
“他为什么自己在那里住，你不清楚吗？”
“爱多管闲事，就只配没有自由！”顿了顿又冷眼直视梁沐辰，“像你母亲那样，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乖乖听话，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骨瓷般苍白的指节倏地收紧，梁沐辰转身时眼尾折出寒刃似的弧度。
他天生生得冷，狭长眼型微微下垂，此刻薄唇抿成直线，倒像尊冰雕的神像忽然活过来。
“唐月，“他抽出丝帕慢条斯理擦手，“野狗对着月亮吠久了，真当自己是狼了？“
唐月妆容精致的脸瞬间扭曲，心底恶狠地想：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大狗也会朝着自己叫？
蔻丹深深掐进花束包装纸：“要不是你那个短命妈——“
“啪！“
她用力将白玫瑰被砸在青石板上，梁沐辰抬脚碾碎花瓣。
他转身，眼神冷直淡漠的与她对视，幽深的眸底隐着疯癫的血红，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女人发颤的肩：“第一，你不配提我妈；第二，你不配穿她最爱的香云纱；第三——“他忽然轻笑，盯着对方血色尽褪的脸，“当年那个流掉的野种，午夜梦回时有没有喊你妈妈？“
唐月踉跄后退，精心打理的卷发慢慢散落，紧张与不安只停留了一瞬，接着就背恶毒和狠辣所代替。
“你敢调查我？”
远处惊雷炸响，梁沐辰直起身整理袖口，雨滴顺着眉骨滑进衣领，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出蛇形的痕。
“就当是送你的小礼物。”
他指的是亲手炸毁她派来的暗杀他的人和车。
一个小时后，梁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坐着正在品茶的顾裴司和梁沐辰。
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是特助发来的消息：【唐董临时召开董事会】
顾裴司姿态散懒地在沙发上坐下，继而道：“好戏要上演了？”
梁沐辰微抿下唇，漫不经心道：“嗯。”
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桑菀面前堆着三摞比键盘还高的校样稿。
她又又又又一次扯开卡在打印机进纸口的A4纸，碎纸屑沾在沁出汗珠的鼻尖。
窗边两位实习生举着咖啡杯嬉笑，玻璃幕墙透进的暖黄色光束刚好切过她发麻的指尖。
“听说陈昊和那个选秀歌手......”茶水间的八卦顺着中央空调出风口飘来，桑菀钢笔尖在“年度十佳企业家”的“十”字上洇出墨团。
马克杯底沉淀着昨夜冷掉的挂耳咖啡，她伸手去够订书机，肘关节撞翻薄荷盆栽，潮湿的泥土在《财经人物》封面留下蜿蜒的泥痕。
茶水间的笑声又拔高两度时，她抓起皱成咸菜状的采访提纲，心底的不悦蔓延开来：为什么漏掉了一部分？
想曹操，曹操到。
林颂织的香水呛得桑菀太阳穴直跳。
这位空降的副主编第三次把企划书摔在会议桌上：“女性职场专题太老套，我们要做元宇宙恋爱游戏测评！”
“上周您还说要做名媛下午茶探店。”桑菀把空调调低两度，“需要我提醒您上个月AI相亲专题的点击量吗？0.3%的转化率。”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更懂方向研考吗？”
桑菀：你懂，你懂，你最懂了！
会后，桑菀才有空去看刚才在投影仪旁疯狂震动的手机。
里面传出谢依然超大声的语音：“快看热搜！梁沐辰在墓园被人拍到跟继母大吵一架！”
桑菀瞥见视频里一闪而过的银色保时捷——和上周跟踪顾裴司那辆同款。
“唐月这姜又老又辣的，挺招人烦！”
谢依然心急如焚：“沐辰哥他已经开会两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桑菀淡定地发去一条消息：“他向来很靠谱。”
不过顾某人在捣鼓什么，她很好奇。
她抓起手机往外走时，林颂织的高跟鞋卡住门缝：“急着给金主报信？”
“请假半天，”桑菀晃了晃手里录音笔，“有你厉害吗？凌晨两点给梅公子发选题邮件，被爆出来都上热搜了呢！”
她故意碰翻咖啡杯，深褐液体泼在林颂织新买的Valentino裙摆上。
恶毒女配还不好演吗？根本不用演的啊！
梁沐辰扯松领带盯着大屏幕。
唐夫人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ppt上猩红的“反对“印章：“梁氏绝不会投资临终关怀医院，更何况这个青松疗养院早就徒有外表了，里面设备和人才都跑光了，我再说一遍！我们要建的是高端医美中心！”
“2021年您挪用老年基金会善款的事...“梁沐辰点开平板里的转账记录，“如果做成临终关怀项目，或许能洗白？”
在场的其他五名股东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不是说他们梁家最母慈子孝吗？
会议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唐夫人的巴掌已经甩过来。
梁沐辰擒住她手腕时：“一切投票决定！”
梁沐辰占据 22%，唐月占据 16%。
股东1占据 11%支持唐月，股东2占据 9%支持梁沐辰，股东3占据 11%支持唐月，股东3占据12%支持梁沐辰，股东 4占据 8%支持唐月。
目前是43:46，唐月险胜。
唐月的大笑在会议室里激起了回响：“沐辰，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吗？”
两人对这个项目的角逐影响不仅是项目的决定权，更多的是在这个公司的人心占比。
他静静地听完她的话，突然弯了弯嘴角，一声闷笑溢出胸膛，笑声不大，却带着明显的嘲弄。
“好像少了个人啊！”
檀木会议室门被推开的瞬间唐月的笑僵在了脸上。
宥齐握着鎏金竹节柄折扇踏进来，孔雀蓝丝绸领带在空调风里掀起涟漪，后腰垂落的羊脂玉禁步却纹丝未动。
唐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来了”
宥齐缓缓开口：“我好歹也有一些股份，怎么这么大个会都没人通知我啊！”
满室股东都听见环佩相击的泠泠清响，他们有些惶恐不安：这个宥齐是最大的变数。
“宥先生这份股权让渡书是什么意思......“反对派董事的尾音卡在喉咙里。
宥齐抚过袖口翡翠螭龙扣，抬眼的瞬间，阳光正巧穿过雕花窗棂为他勾出金边。
鸦青色睫毛下压着双含情目，对上梁沐辰的厉眼：“那自然是要让给我的好兄弟，梁沐辰啦！”
他旋开和田玉印章盒，朱砂印泥在股权文件烙下凤凰纹章，“怎么能让你们欺负我的好兄弟呢？”
唐月瞪大了双眼，不顾形象的喊了句：“不行！你不可以这样！”
“可以不可以的，手长在我自己身上，您这老太倒是多管闲事！”
鎏金扇骨“咔嗒“收拢的刹那，项目经理已经擦着汗在敲定书上签字。
梁沐辰看着他漫不经心拨弄茶盏里浮沉的雀舌，心里盘算着：这次是真的欠顾裴司一个大人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