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箐华抬头看向陌寒枭,丝毫没有犹豫地摇了头。
陌寒枭垂眸望着她漆黑的双眸,嘴角微微扬起,低首与她额头相贴,温热的气息轻扑在她脸颊上,“我想去,你陪我?”
“可是太闷了?”这是陌寒枭第二次提起要去街市,忆起自她受伤后,陌寒枭大多都在陪她,未曾再出去逛过,想必也是闷久了。
她倒也想去逛逛,虽早已习惯独处,哪怕只是在院里看一整晚的星空,也不会觉得乏味,但骨子里还是向往热闹的。
可那些刺客还未抓到,出去太过危险,他那双血眸太过特别,旁人一看便知是他。
陌寒枭摇头,“只是不曾与你在京都逛过。”
说罢,陌寒枭便伸手扶着她的腰,带着她站起身。
“十七。”
陌寒枭唤了声,只见十七闪身进屋,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让人赶制了套冬衫,试试合不合身。”
秦箐华不明所以,看了陌寒枭一眼,还是拿进内室换了。
陌寒枭走出门,替她关上门。
屏风后的秦箐华微顿,陌寒枭鲜少这般自觉。
秦箐华看到托盘最上层的里衣,猜测十七已排好了穿戴的顺序,便没有将衣物都摊开看如何穿,从上往下应是没错。
她身上有伤,贴身的里衣皆是用丝绸所制,只因丝绸比其它面料要轻薄柔软些。
中衣是月白色的立领长衫,袖口和下摆处皆用淡蓝色丝线绣着梅花花纹,秦箐华将那条绣着如意结的浅粉色绸带系上腰间,目光落那件水绿色的锦缎短袄,浅浅勾了勾唇,皆是她喜欢的色系。
短袄领口袖口镶着兔毛,对襟处用小巧的翡翠扣子系着,曳地长裙裙摆绣着深浅不一的粉白梅花纹,系好同色的腰带,秦箐华才走出内室。
这套冬衫比她今日穿的稍厚了些,穿戴时有些繁琐,但也更为柔软舒适,面料与做工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的,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制成。
秦箐华将房门打开,见陌寒枭正站在门口,闻声转过身来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裳,半晌后浅浅勾了勾唇,眸间温柔,向她走来。
陌寒枭身上的绿衫长袍显然与她身上的是同一色系,只是衣身更为素净大气,云纹盘扣,仅在领口、下摆处绣梅花纹边饰。
秦箐华有些恍惚,在玉鸣山之时,他亦是一身素衫,只是眉目清冷得不像话。
“可还合身?”
秦箐华回神点了点头,陌寒枭笑了笑,将手上挂着的月白色斗篷系在她身上,牵着她的手往外慢慢走着。
直至走到了府外,秦箐华看着门口的马车,“回小楼么?”
“嗯。”陌寒枭应声,带着她一同上了马车。
以至于马车在东街街头停下时,陌寒枭给她耳间塞了木棉球,替她戴上了面纱,带她下了马车,秦箐华才知道陌寒枭说的回小楼是晚些再回去。
只是他们刚下了马车就被眼尖的人认了出来,秦箐华下意识地挣脱陌寒枭的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陌寒枭看了眼秦箐华,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朝他们望来的人群,只好作罢,没再去牵她的手。
他自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只在意她的感受。
本很拥挤的街道,在陌寒枭到来后,硬生生地腾出了一块空地。
只因陌寒枭带在身后的人皆戴上了恶鬼面具,通身气势杀气凛然,旁人也不敢靠近,站在秦箐华身后的十五十六未戴面具,但也是面无表情,目光冷肃。
秦箐华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不禁有些担忧,微微皱眉,“我们这般招摇……万一……”
“难得出来,只想你玩得尽兴。”陌寒枭停下脚步,“养着他们,若连护主都护不住,要他们有何用?”
话已说到这份上,秦箐华只好作罢,与他并肩在街上走着,街道两侧的摊位皆紧密挨着,琳琅货物摆满其间。
人群中混杂着孩童的嬉笑声、摊贩的吆喝声……
人声熙攘。
十八年来,这是她第二次在京都逛夜市。
秦箐华抬眸看着四周悬挂五彩的纸灯笼,每个都装扮得很漂亮,随风轻晃,散着光晕,一眼望去,仿若星河。
她曾也在凤鸣城逛过夜市,也是这般热闹,每次她都会在人群中看着灯火,看着来往的人从她身旁经过,脸上皆是笑意。
不论是骑在父亲肩上咯咯笑的孩童,还是满脸宠溺逗趣孩童的父亲,亦或是亲呢依偎在摊前的姐妹,还是志同道合言笑晏晏的好友……
人群熙熙攘攘,处处温馨热闹——独属于他们的热闹,她融不进,也不想走出。
那时人潮涌动,却无人与她并肩。
街头至巷尾,独她一人凄清。
而今,灯火依旧,那些孤寂早已消散如烟。
秦箐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陌寒枭,却对上了他幽深的红眸,明暖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为他本就出众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
二人相视间,眸光流转,千般情愫仿若通过交汇的视线直达心底。
周围的人潮似成了虚幻,他们来来去去,却再入不了她的眼。
她眸间,只余这暖光、微风,还有眼前令她沉醉心动不已的男人。
他总会用他的爱意将她包裹,望着她的眉眼间皆是深情缱绻,不知不觉已将她从清冷孤寂中拉出,让她从此有了归依。
这人间烟火,她不需再刻意融进。
只因他——即是她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