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前面一项罪名,就让全家人的天塌了。
另外来告知这件事的工作人员,首要任务还不是这个。
“何首长,你监管不力,车辆保管不当导致国家财产安全严重损失,这是组织上对你的惩罚。”
何宏辉看着文件,抬头大大的标红,出自西花厅,就让何宏辉双手颤抖起来。
“爸爸,你想想办法,我该怎么办啊?两个孩子都还小,还不懂事,能不能找人说说,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他们再也不敢了!”
“滚!”
于秀英一巴掌拍过去。
嘤嘤了半辈子,和稀泥半辈子,到了这档口,关乎切身利益,于秀英终于肯做决断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妈妈,你不能不管我,你不是说了,我是你最贴心的小棉袄,何天冷冰冰的眼神带杀意,跟你一点都不亲,只有我才是您的女儿么,我求求你帮帮我,两个孩子,总得给我一个,我以后可怎么活!”
何天跟在工作人员之后,迟来一步,进门就听到了这。
何宏辉抬头就对上何天的目光,赶紧呵斥何兰兰。
“闭嘴!”
何兰兰也看见何天了。
老两口前所未有的慌乱,于秀英赶紧找补。
“你胡说八道,无论如何,小天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你不过是乖巧又能陪在身边解闷,我才留你在家,给口饭吃,你怎么能跟我最有出息的孩子比!”
何兰兰闻言怔怔,随后开始艰难的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哈哈,哈,哈哈哈,你亲生的?你亲生的知道你瞧不起她没文化吗?
你亲生的知道你对我多好吗?
不得不承认,我妈就是比你强,我妈能在子女还小的时候就开始为亲生的谋福利,我妈的血脉还能有魄力挤掉你亲生的,于秀英,你样样不如一个村妇,你就是个骄傲的蠢货!”
‘啪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让何兰兰捂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从小站在高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之后一层一层往下跌,每一层都以为已经是地狱最底层了,结果下面还有。
要是她从小在农村,如今这个局面尚且有点安慰。
可是现在,这都算什么?
她竟然跟菜市场中学那些外来务工人员在一个教室开家长会,这算是对骄傲的她最大的折磨,每每想起来就让她煎熬不已。
何天过来是有公事要办。
她让何宏辉回老家去。
“为什么?”
于秀英不理解,何宏辉的待遇再差,还有她呢!
她是参加过革命的。
何天面无表情。
“当然是为了保住何从军!
当然了,要是你们觉得无所谓,就想待在首都,就当我没说。”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了,等这件事了了,我跟你妈就收拾东西回同江去生活。”
“不行!不可以。”
何兰兰跪坐在地上,拉着何宏辉的裤腿。
“爸爸,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汉卿进去了,孩子们回不来,你们也不在这,我怎么办,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不同意!”
何宏辉躲开何兰兰的触碰,冷硬着心肠。
“那年你在我书房把小天的地址偷出去给你亲爹,我就应该处理了你,这次小天单位地址也是你泄露出去的吧?
这局面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你已经成年了,按理说你不是我们家孩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把你送回去,这些年的好生活,都是你家偷来的!”
何兰兰如五雷轰顶。
她已经习惯了的,人家说收回就收回,她都当了半辈子司令千金,凭啥?
凭啥还让她回那个小破村子?
可是何兰兰反抗不了任何人,之前的一切名利权势,都是空中楼阁,她自己没本事,一切全靠外人赏赐,身不由己。
婆家听说两个孙子出事,关键是亲家公被撸了所有优待,走的时候还放话不要这个养女了。
婆家也不再留情面,上门打砸抢,何兰兰还被人推倒在地,被妯娌打了一顿。
等何平听说这个消息再赶到的时候,好处都没了!
两口子气不过,又把何兰兰暴打一顿,随后把人带回屯子里去了。
虽然没油水了,但是还是个女儿,还能收一份彩礼。
不能生了一个,养大了一个,结果一份彩礼都没收到吧!
本来一家子还想去找何天,不过何平比那俩愣头青幸运,也比那俩货会看脸色,只瞅一眼就知道不是自己这层次能惹的,火速离场。
何兰兰被绑着,嫁给同村一个瘸腿老光棍。
老光棍多年没刷的老黄牙,在她身上到处舔,恶心的她想死,想跟全世界同归于尽。
只是老光棍的老娘严防死守,看的很紧,何兰兰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又怀孕了。
她一个司令家的小公主,首都军区大院的闺秀,曾经有过大院儿最优秀的子弟当未婚夫。
现在在这鸟不拉屎的屯子里,给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光棍生孩子!
何兰兰抑郁了。
她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显得肚子大的吓人。
何平打发老婆子来看她一眼。
亲娘对亲女儿总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你都到这了,就好好跟大奎过日子,以后有了孩子,好好培养,跟前头那俩也不差什么!”
何兰兰怔怔入神,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
女人见她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场用女换富贵的豪赌到底还是输了。
她转身正要离开,刚踏出房门,就觉得头皮一痛,下意识护住头发,反手去回击。
何兰兰一声不吭,用硕大的肚子去抵挡,被捶的肚皮发紧也不管,手里的榔头只一下子,就让手里的脑袋嘎嘣脆的凹陷下去。
随后热乎乎的暖流染到她手上。
何兰兰浑不在意,在肚子上随意抹一把,起身往何家走去。
两家都在一个屯子里,只是有点距离。
冬天这里天黑的特别早,才三点多,外面黑蒙蒙,看不见人,运气差的时候,还能遇到黑熊野狼或者老虎什么的。
所以没事的人家,都关起门不出去晃悠了。
何兰兰进了何家的院子。
这个院子很大,起码一半的地方,本来每年都码放着整整齐齐的柴火,是何天负责的。
现在,都是活儿到眼前了,实在没得烧,才出去搞一点。
搞回来就胡乱堆放,也不打理,一切都乱糟糟的。
何兰兰听到何平从屋里走出来的声音,她藏在柴火堆旁边的阴影里。
何平走出来,还朝着女婿家方向看了一眼,快过年了,孩子们都回来了,那老婆子,让她去跟闺女说说话,喊他们过年来走动,怎么到这会儿还不回来?
就这么看一眼,再回头,一把榔头精准的敲在他的天灵盖上。
何平只来得及短促的叫一声,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何兰兰已经感觉到自己羊水破了。
从那边走过来,身上的血腥味,羊水的味道,散落到处都是,随风飘向远方。
“爸呀,咋回事儿啊?”
“不是添柴火么,怎么还不进屋?”
兄弟仨都披着衣服找出来。
就见院子周围,一圈都是绿油油的眼睛。
“艾玛,有,有,有,快,有狼!”
走在最前面的何建军吓的腿软,说不出话,往后退呢,就跌倒在地上了。
身后两兄弟也紧跟着出来,吓的要跑,何兰兰已经拖着肚子出来,冲何建军的脑门就是一下子。
血腥味更浓,饿急眼的狼群猛地跳过高墙,对着所有人下口。
同江的民兵组织这个年都没过好,跟森林护边员一起,把狼驱赶到森林深处去,不能再出来祸害村民了。
屯子里有一家被团灭了,还有怀着孕的女人呢!
也有人说不是狼搞的团灭,是那家本来就有矛盾,自相残杀。
不过真相大家都不关心,也就听一个乐呵。
之后何天反而跟二哥家关系维持的不错。
二哥以前是飞行员,转业后在民航开飞机,二嫂很踏实,经常给何天送些实用的东西。
两家保持淡如水的交情,主要是何天工作挺忙,不显山露水的那种忙。
一直到退休,很多人都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在干休所颐养天年,别人问起,她也只是部级干部而已。
一直到她已经离世,当年保密的档案解密,当年那支死而无名的天狼星小队,悄悄走入大众视野。
这样的人,在那个年代,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