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所有的理由都站得住脚,何光耀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说起其他。
“你在漳县的成绩我都听说了,有没有想过到省里去?”
何天眼眸深了几分。
“我的事情就不劳您挂心了,您还是操心操心在革委会的亲戚吧,没有其他事,我走了。
对了,我工作很忙,没有什么大事,不必找我,写信我也未必收得到。”
说着,何天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光耀身份在这,不能踏进政府大楼,不然必定引起轰动和不必要的猜测。
他站在大楼门口,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不过很快他就收起情绪,转身上车离开。
漳县的产业全面发展,体量很快就超过市里,隐隐有与省城扳手腕的架势。
所创收的外汇,源源不断流入财政单位,又拿去换成先进的工业产品和技术,支援西部。
楷楷三岁的时候,漳县合并周围三县,升为樟市,何天原地升迁,成樟市首任市委书记。
向笙又有了身孕。
“我想去结扎。”
何天被向笙分享完喜悦之后,跟向笙提起这件事。
向笙不解。
“你去结扎?”
“嗯,生育太辛苦,养育孩子也太费神,有这两个孩子就够了,我去结扎,伤口小,恢复也快,我都问过医生了。”
向笙看着何天。
“其实我怀这一胎,主要是想生一个跟你姓的孩子。”
何天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笙笙,我是一个男人,男人对繁衍子嗣的理解,跟女人差别很大。”
何天摸摸向笙的小腹,刚刚怀孕,还没有显怀,身后的床上,楷楷正在熟睡。
“女性从得知自己怀孕那一刻起,就开始分泌促进母爱的激素,并且有了与孩子血脉相连,单独相处的十月怀胎时光。
父亲通常只有在抱到孩子那一刻,甚至在孩子学会喊爸爸的时候,才有了当父亲的自觉。”
想到自己的父亲,何天心里生出一股厌恶。
“而且很多男人对孩子的爱通常源于对孩子母亲的爱,亲生的又不是亲自生的,他们的父爱会因为配偶的更换,随时转移。
他们还会有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比如别人的孩子改成他们的姓,他们觉得这是一种血统的胜利,并且引以为傲。”
向笙听的一愣一愣。
她经常听说后妈来了,亲爹变后爹,也听过跟着亲妈改嫁,后爸像亲爸的。
之前不理解,这会儿好像懂了。
男女对子女的看法,有着非常深的鸿沟。
“那你呢,你有没有这样的胜负欲?我们的孩子没有跟你姓,我总是担心你介意。”
何天习惯性的捏捏老婆的鼻子。
“我不是说了么,男人对孩子的爱,更多源于对孩子妈妈爱的延伸,我爱的是你,所以我爱我们的孩子,跟你姓,我反而更开心。”
何天对何光耀除了厌恶,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想要延续这个姓呢!
向笙更多的是对付出所有,最后不被爱的婆婆生出惋惜。
她伸手抱住何天。
“那二胎还跟我姓?”
“当然,当初说好入赘,是爸爸允许我娶你的唯一要求。”
两口子静静相拥,感受这静谧时刻。
爸爸爱妈妈,孩子才会有幸福感。
向杰小朋友上育红班的时候,每天都在想办法领导弟弟,谁不想当大哥呢!
弟弟向锐则是绞尽脑汁想把杨叔叔家的妹妹买来当自己的妹妹。
反正两家隔三差五上演争夺战。
何天在樟市的第三年,即将到省委的时候,何光耀拦了一把,让人带话给何天,希望他带孩子回去一趟。
何天丝毫不在意,他把樟市带到如今的体量,却不能升职,区区一个何光耀,能把所有人眼睛都蒙上不成。
就在两人焦灼之际,向修文平反起复,官复原职,返还房产,补发这些年的工资。
何天顺利升职到省里,统抓经济发展。
父亲平反带来的好处就是向笙也能回到本属于她的岗位,带着两个孩子,到省城大学任教,还负责一个研究院的计算工作,一家人依旧在一起。
改革开放的步伐,谁也拦不住。
曾经辉煌一时的革委会彻底摘掉牌子,昔日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纷纷赋闲,四处奔走钻营,想找机会去其他单位。
何光耀什么都没做。
昔日,他只是举报前妻,划清界限,重新娶了一个,什么都没做,就能沾光,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如今,他依旧跟继室在一起,周末继子会带孩子回去看他们,一起吃顿饭,依旧什么都没做,却越来越萧条,在单位一直坐冷板凳,什么工作内容都没有了。
过去他很开心,接受良好,偶尔想起亲骨肉,也就是写封信,如今他却不能理解,接受不了现实,想找何天缓和关系。
主要是看着继子的孩子越来越大,继子的亲生父亲平反回来,继子已经投奔亲爹的怀抱,开始跟那边拉近关系,还把姓改回去了,何光耀很不忿。
他也有亲儿子,听说还有两个亲孙子,他想找回来,继续家庭和睦,人丁兴旺,说不定还能让他事业复兴。
几经周折,何光耀终于找到何天。
“两个孩子应该都上小学了吧,我这个当爷爷的还从没见过呢,这么多年,你怨我也罢,恨我也好,我已经老了,现在只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看你跟孩子,仅此而已。”
何天神情淡然。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还真是忘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何天双手背在身后。
“我的妻子,就是我母亲早年跟闺中密友定下的娃娃亲,只是当年因为我岳母的关系,岳父下放到干校劳动,我妻子作为他们的独女,才下乡投奔我。”
“什么?是她?怎么能是她?”
何天母亲是资本家小姐,她的闺中密友自然也是同样的身份。
结果何光耀选择背刺,平步青云,向修文却坚持和妻子一条心,哪怕后来妻子过世,他也愿意去干校劳动。
何光耀极其不赞同。
“你糊涂啊,我就说怎么这么多年你还在湘省打转,肯定是你那个媳妇家里连累了你。”
何天轻笑。
“后来我去干校进修,跟岳父求取笙笙,岳父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入赘,我同意了。
我两个儿子都姓向,我同意的。”
何光耀脚步踉跄,有点站不稳,无法接受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