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卿安摇头，轻轻叹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平稳，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
林祎作为合格的助理，见状，立刻心领神会，便不再多问。
他心里清楚，赫总此番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再与沈派进行那些小打小闹的争斗。
下一次出手，必定是雷霆万钧，直击要害的巅峰对决。
林祎想到自己此前查到的那些 “证据”，背上陡然窜起一片密密麻麻的寒意，汗毛耸立。
他暗自思忖，如果赫总没有安排他去调查，等到事情爆发的那天，自己是不是也会如同置身于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之上，跟着一同沉沦？
想到这儿，林祎赶忙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无用又令人恐惧不安的思绪彻底甩出去。
他深知，自己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做好本职工作，让赫总能够心无旁骛地应对一切。
“赫总，之前主动来和您搭线的那几个您老家那边的煤老板……” 林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他们倒是来得挺快。” 赫卿安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略带无奈的笑容，“见吧。”
林祎给赫卿安打开手上的平板，将屏幕转向赫卿安，恭敬地道“您刚和王浩铭闹了不愉快，今天还找财务部沟通越南那边的运营资金，以及您之前手中其他项目的资金情况吗？”
赫卿安听到王浩铭的名字，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皱起眉头，轻吐了一口气，低声咒骂道：“该死的老王八蛋。”
嗯？
他刚收回的平板发出的莹莹白光，恰好照在他那写满震惊的脸上。
此刻，他脑子里全是疑惑：“我那一向温文尔雅的老板呢？是谁把我温文尔雅的老板给‘掉包’了？”
“看看他那副德行，就知道公司账户里没钱了。一看见他，我就心烦。”赫卿安没好气道，王浩铭那种油浸出来的滚刀肉，早已把财务部整个部门紧紧攥在自己掌心。
他心里明白，明天一早自己办公桌上出现的文件，指不定是王浩铭费了多少心思精心伪造的账目。
这种垃圾，不能用常规的法子去招呼。
“我记得他做了好几回痔疮手术。”赫卿安心里琢磨一番，一边语气平静地说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
可他全然没察觉到，自己在把他当偶像一般崇拜的助理林祎心中，那完美的形象已经开始出现裂痕，逐渐崩塌。
林祎脑子瞬间抽痛了一下，但他太了解老板话里的深意了，赶忙应道：“嗯，中午您和泓康药业的洪谆科先生的小儿子洪骁先生有个饭局。”
“洪骁吃辣吧？” 赫卿安微微挑眉，看向林祎问道，他其实心里清楚的很，这小子嗜辣的程度。
林祎早已习惯了为老板节省思考时间，几乎不假思索地快速回道：“无辣不欢。”
“洪骁算是我的同门师侄，是我大师兄的学生。你把他的私人手机号给我。” 赫卿安说着，放下手中的笔，总算是签完了面前那厚厚的一摞文件。
他伸了个懒腰，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子，接着调侃了一句，“中午这顿饭，别算在客户聚餐里了，划掉吧，就当是私人聚会。”
林祎点了点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脸上带着一丝好奇：“您最近心情好像不错”，肚子里嘀咕，而且变化挺大的。
““是嘛？” 赫卿安微微歪头，像是在思考林祎的话，脑海中又浮现出许誩的身影。
许久没见面了，也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赫卿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也许吧。”
““把我和洪骁的关系传到财务部，重点强调是私人聚餐。” 赫卿安此刻心情突然有些烦躁，而王浩铭刚好撞在了这枪口上。
林祎迅速改完行程表，说道：“如果您中午的聚餐算私人聚餐的话，晚上您和洪骁先生原定的私人聚会的品茶时间就可以空出来了。”
说着，他又将另一摞文件轻轻推到赫卿安面前，详细介绍道：“这一摞是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审查通过的项目书。”
赫卿安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缓缓打开，眼神专注地仔细翻阅起来。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说道：“晚上的时间，就留给晋阳那群煤老板吧。”
“好。” 林祎应了一声，快速改好行程。“我这就去电话通知那边。还有一刻钟，我稍后过来接您。不打扰您了，您先忙。” 说完，他便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嗯……”赫卿安声音慵懒，手中的这份项目书当的上是矮子里面拔冬瓜，也算是比较好的项目。
否则，它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更不会被放置在首位上。
只可惜，华信股价没跌，沈南堃没亏损那23亿还好，现在的华信不需要这种收益缓慢，以稳为特点的项目书。
林祎离开后，赫卿安就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一分钟后，赫卿安掏出手机，给添加洪骁的私人微信，很快通过，他告诉洪骁中午去吃火锅，不吃没味道的商务餐了。
洪骁自然很乐意，并给赫卿安发了个定位，约好一会见。
赫卿安忙完这些，回到列表，一眼看到置顶的许誩，他心随意动，给许誩发消息：“在干嘛。”
扭扭捏捏像封建时代深闺里娇羞的小姑娘，他向来利索，想到便去做了。
“查到当年旧事的一个相关责任人。” 许誩回复得很快。
赫卿安其实特别想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觉得直接问关于林婉姿的事有些唐突。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打字道：“看来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
许誩此刻正坐在海边，海浪打湿他的脚掌，带走他脚下的沙子，他有些沮丧，“到这里，线索就又断了。”
他心底的那股郁气很重，却又无处发泄。他也曾尝试过赫卿安之前教给他的方法，让海浪包裹住自己，试图感受母亲的怀抱。
可没有赫卿安在身边，那来来去去的海水，就像什么都留不住一样，让他感到无比的虚妄，越发觉得孤单落寞。
“想安慰你别太着急，想说时间过去这么久，很多线索都被时间消磨掉了。” 赫卿安发过去这句话，虽然语言无力。可它又是安慰，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或许，你可以求助周封，他才是刑侦专家。” 赫卿安想着，又发了一条消息。他本以为许誩会拒绝。
可没想到，许誩竟然回复说：“联系过他了，他和陆老师明早的飞机。”
这俩什么时候搭上关系的？赫卿安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有些期待，想看看他们能查出些什么。
许誩却又接着说道：“曹哥说你发烧很严重，今天也会很忙，就没给你发消息，怕影响你休息。”
还有这俩？赫卿安心里想着，这曹哥和许誩什么时候话题都能聊得这么熟络了，感觉都有点过头了吧。
“你不会还和城阳也发消息了吧？” 赫卿安忍不住问道。
许誩看到这条消息，能想象到赫卿安现在的表情，肯定是气鼓鼓的，带着点小孩子气，还有那种习惯性的、像刺猬一样的小警惕。
到这儿，许誩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脸颊上的苹果肌都涨得像乒乓球一样圆鼓鼓的。
“那小子很烦，他之前也是这么烦你的吗？天天给我发消息。”许誩有点无语，这么粘人的，上辈子怕不是个小姑娘。
赫卿安想了想，樊城阳当年跟屁虫似的，跟了自己大半年，他那种‘持之以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还有那厚脸皮的程度，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他尴尬的捋了捋自己发胶固定的六级风吹不散的发型，有心解释，但真的无话可说，只输入一句：“他这个孩子就是这样。”
“顿了顿，又补充道：“热情。”
“嗯嗯。”几秒后，许誩回道，开启新话题，“你今天热度很高。”
许誩光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捕风捉影的内容就足够精彩。
他躺在沙滩上，闭目幻想过赫卿安在股东大会上的风采，又幻想他提出‘阳光合伙人制度’之后的集团上下，业内业外的万众瞩目。
他回忆以往，发现自己鲜少见赫卿安挥斥方遒的一面，反倒见他他平和脆弱的时候多一些。
原来，他的输出的伤害值真的是是mVp级别的。
赫卿安没想到自己在华信的事情这么快就透了风出去，严格来说，许誩并不属于金融圈的人。
他都能有所了解，可想而知华信内部的消息泄露有多严重，简直就像一张破了无数洞的大鱼网。
这次的停职风波，让赫卿安彻底看清了许多事。
先前他只知道埋头苦干，拼命做好项目，提升业绩，一门心思就想着能和沈派分庭抗礼。
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看清华信这艘表面风光的巨轮，在暗中早已潜藏着深深的腐朽。
如果一直按照他以前的方式继续下去，他迟早会和这艘巨轮一起沉没，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么看来，他还真得好好感谢许誩。
赫卿安认真思考后，写道：“是，可能有37.5，热度不高不低，刚够得上发热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