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铁门内侧泛着幽绿的符文,后颈的汗毛被夜风吹得根根竖起。
蛇纹钥匙在掌心发烫,像条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我下意识捏紧,指节泛白。
\"晨哥,你手在抖。\"苏悦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她蹲在地上捡银镯的碎珠子,发梢沾着草屑,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碎珠子在她掌心闪着微光,和门里的符文遥相呼应。
我这才发现自己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刚才和黑影搏斗时的冷汗早被风吹干,现在后背凉得像贴着块冰。
湛瑶没说话,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幽绿反光晃得我眯眼。
这个向来冷静的姑娘,此刻指尖还沾着刚才扶门时蹭的铁锈,指腹有道浅红的划痕——应该是被门沿的毛刺划破的。
她重新戴上眼镜,凑得离符文更近了些,发顶翘起的呆毛在风里晃:\"这些纹路...和我们在旧图书馆石棺上看到的刻痕很像。\"
我猛地想起三个月前在旧图书馆地下层的经历。
当时我们撬开封了三十年的石棺,棺盖上歪歪扭扭刻着些符号,像被火烧过的树皮,和眼前这些符文的扭曲程度几乎一模一样。\"石棺?\"苏悦把最后一颗珠子塞进裤兜,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凑过来,\"那破石棺里不就堆了堆烂布和碎玉?
难不成这些符文是石棺的'售后服务'?\"
湛瑶没接她的玩笑,食指轻轻点在一道符文上,指甲盖几乎要碰到那幽绿的光:\"石棺上的符号排列是逆时针螺旋,这里...你看。\"她顺着符文走势画了个圈,\"也是逆时针。
但石棺的螺旋中心是空的,这里...中心有个交叉的十字。\"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果然在符文群中央,两道扭曲的纹路交叉成十字,交叉点泛着比周围更亮的光,像只睁开的眼睛。
苏悦突然\"嘶\"了一声,我转头看她——她正捏着那颗最大的银镯珠子,珠子表面浮起层淡青色的雾,和十字中心的光色一模一样。
\"可能要按顺序激活。\"湛瑶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硬皮本,封皮上沾着之前在幽灵回廊蹭的灰。
她快速翻页,纸页发出脆响,\"上次在钟楼找到的笔记里说过,锁魂阵的引符需要'生者血祭,按序叩门'。
叩门...可能就是触发符文的顺序。\"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三个月前在钟楼阁楼,我们找到过一本1998年的学生日记,里面夹着张皱巴巴的纸,写满了歪歪扭扭的血字,其中就有\"锁魂阵\"三个字。
当时湛瑶说那是镇压某种邪物的阵法,没想到今天真让我们撞上了。
\"要怎么试顺序?\"苏悦把银珠塞进我手心,珠子的凉意透过掌心直往骨头里钻,\"总不能闭着眼乱摸吧?\"
湛瑶的手指在符文上移动,停在最外围的一道:\"石棺螺旋是从外往内,这里应该也是。
先碰最外圈第一个,然后第二个...\"她话没说完,我已经伸手按了上去。
指尖刚触到符文,幽绿的光突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下意识往后退,后腰撞在苏悦身上,她\"哎哟\"一声扶住我。
等视线恢复,铁门表面腾起股焦糊味,刚才被我碰过的符文边缘蜷曲起来,像被火烧过的纸。
更糟的是,门里传来声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尖啸,一道细白的光刃\"咻\"地射出来,擦着苏悦的发梢钉进旁边的荒草里,草叶立刻焦黑成灰。
\"操!\"我拽着苏悦往旁边扑,她的背包带挂在我手腕上,勒得生疼。
湛瑶已经蹲下来,眼镜滑到鼻尖,正盯着地上那道焦痕:\"攻击触发了。
笔记里还说'错序者受灼',看来不能随便碰。\"她抬头看我,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晨哥,你刚才碰的是西南方向的符文,而石棺螺旋的起点是正东。\"
我抹了把额角的汗,刚才那道光刃要是偏半寸,苏悦的耳朵就没了。\"那重来。\"我深吸口气,对着正东方向的符文抬起手,\"这次按石棺的方位试。\"
这次苏悦没躲,反而站到我身侧,把银珠攥得死紧:\"我挡着,要射先射我。\"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但后背挺得笔直。
湛瑶也站起来,指尖抵着下嘴唇——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我触到符文的瞬间,幽绿的光柔和了些。
没有光刃射来,反而有股暖流顺着指尖往胳膊里钻。\"有反应!\"我喊了声,湛瑶立刻翻笔记:\"石棺螺旋共七重,这里...数一下符文,正好七圈。\"她的手指快速点过,\"第一圈正东,第二圈东北,第三圈正北...\"
我们开始按方位依次触碰符文。
第一圈第三个符文时,苏悦的银珠突然发烫,她\"啊\"地松开手,珠子\"啪\"地掉在符文中心的十字上。
十字的光猛地裹住银珠,像条蛇在吞食猎物。
我刚要去捡,湛瑶一把按住我:\"别动!
银珠是苏悦的本命物,之前她奶奶用她的生日血祭过。\"
苏悦的脸瞬间白了:\"我奶奶说那是保平安的...难不成是引魂的?\"
话音未落,十字中心的光突然炸开,银珠消失了。
铁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符文开始顺时针旋转,像被风吹动的旋涡。
我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震动,荒草被卷成绿色的龙卷风,苏悦的碎发糊在脸上,她抓着我袖子喊:\"晨哥!
钥匙!
钥匙在发烫!\"
我这才发现掌心里的蛇纹钥匙烫得惊人,蛇头正对着旋转的符文中心。
湛瑶突然扯开背包,摸出另外两把钥匙——之前在食堂地窖和操场旗杆下找到的青铜钥匙,表面也泛起了红光。\"三钥匙!\"她喊,\"笔记里说'三钥归一,锁破魂出'!\"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三把钥匙按进符文的三个凹坑里。
蛇纹钥匙刚卡进去,铁门发出\"咔\"的一声,所有符文突然静止,然后像被吸进漩涡似的,依次没入门板。
门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比之前更沉更慢,像是某种古老的机械终于被唤醒。
\"开了?\"苏悦屏住呼吸。
铁门缓缓向内打开,门后不是想象中的黑暗,而是条泛着青灰的通道,地面铺着褪色的红地毯,墙壁上挂着蒙尘的油画。
风突然停了,通道里飘出股陈腐的檀香,混着点铁锈味,像极了旧图书馆地下室的味道。
但最让我汗毛倒竖的,是通道里的吸力。
我往前迈了半步,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拽脚踝,越靠近门,那股力道越强。
苏悦的碎银链突然从口袋里飞出来,叮铃哐啷撞在门框上;湛瑶的笔记本也\"啪\"地贴在门上,纸页哗啦啦翻得飞快。
\"这吸力...\"湛瑶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映着通道里的光,\"至少有五倍重力。\"
更可怕的是,通道深处的阴影里,有东西在动。
刚开始是团模糊的黑,后来慢慢显出轮廓——像是个人,背对着我们,穿着老式的蓝布工装,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
那胎记我见过,在三个月前石棺里的烂布上,有块绣着同样胎记的补丁。
\"晨哥...\"苏悦的手死死攥着我衣角,\"那是...那是石棺里的东西?\"
我盯着那团黑影,蛇纹钥匙在掌心跳得厉害,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通道里的吸力突然变强,我的运动鞋底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湛瑶踉跄着抓住门框,指节泛白。
黑影慢慢转过身,我看见它的脸——和之前被钥匙刺穿右眼的那个黑影,一模一样。
\"守护者...\"它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终于来了。\"
铁门\"轰\"地完全打开,通道里的吸力变成了狂风,我被扯得往前踉跄两步,几乎要栽进去。
苏悦尖叫着拽住我,湛瑶也扑过来抱住我的腰。
我们三个人像片叶子似的在风里摇晃,而通道深处的黑影,正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道缝隙,红地毯下露出泛着幽蓝的骸骨。
我盯着黑影逐渐清晰的右眼——那里有个钥匙形状的伤口,正往外淌着黑血。
蛇纹钥匙突然从掌心窜出来,\"嗖\"地射向黑影,这次它没躲,反而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什么。
\"晨哥!\"苏悦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拉不住了!\"
我咬着牙拽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湛瑶的眼镜掉了,她眯着眼喊:\"门后是阵眼!
必须进去!\"
黑影已经走到通道口,它的手就要碰到我的脸了。
我闻到股腐烂的甜腥,那是尸毒的味道。
蛇纹钥匙停在黑影面前,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把它的身体照得透明——我看见它背后,通道深处有口巨大的石棺,棺盖上刻着和铁门一模一样的符文,而石棺周围,密密麻麻跪着无数黑影,全都抬着头,眼睛泛着和符文一样的幽绿。
\"进去。\"黑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个老人在说话,\"否则...他们都会醒。\"
铁门在我们身后轰然闭合,通道里的吸力却更强了。
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疼,苏悦的手腕在我手里发烫,湛瑶的呼吸喷在我后颈,带着点薄荷糖的味道——她刚才含了颗糖,用来压惊的。
黑影的手终于碰到了我的额头。
它的皮肤冷得像冰,却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妈妈摸我额头的温度。\"别怕。\"它说,\"守护者...该回家了。\"
通道深处的石棺发出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棺材板。
黑影的身体开始崩解,和之前那个一样,黑鳞簌簌掉落,露出底下透明的轮廓。
我看见它的脸在消失前最后扭曲了一下,变成了张年轻男人的脸,穿着我们学校的旧校服,胸口别着\"1998届优秀学生\"的徽章。
\"哥...\"苏悦突然轻声说。
我猛地转头看她。
她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眼睛里全是泪,碎银链还在门框上晃,珠子上的淡青光晕,和那个男生校服上的校徽,一模一样。
通道里的吸力突然变成了拉力,我们三个被扯着往前冲。
湛瑶尖叫着抓住我的胳膊,苏悦死死攥着我的另一只手。
红地毯在脚下飞掠,油画上的人像突然活了,他们咧着嘴笑,手指都指向通道尽头的石棺。
石棺的盖子正在缓缓抬起,露出里面的东西。
我瞥见片雪白的骨茬,和...只血红色的眼睛。
\"晨哥!\"湛瑶的指甲掐进我胳膊,\"抓紧!\"
但我们的脚步根本停不下来。
石棺的盖子完全掀开了,里面躺着的不是骸骨,而是个穿着红裙的女人,长发遮住脸,右手握着把和我手里一样的蛇纹钥匙。
她的手指动了动,钥匙上的蛇纹突然抬起头,朝我吐信子。
风在耳边呼啸,我听见苏悦带着哭腔喊:\"晨哥,我害怕!\"
我盯着通道尽头的女人,蛇纹钥匙在我手里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幽灵回廊,那个穿旧校服的幽灵说过的话:\"守护者的血,能唤醒沉睡的魂。\"
石棺里的女人抬起头,长发滑落,露出张和湛瑶一模一样的脸。
铁门在身后彻底闭合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说:\"别怕。\"声音哑得像砂纸,\"我们...回家。\"
通道深处的吸力突然变成了旋涡,我们被卷着往石棺方向冲去。
女人的手伸了过来,她的指甲涂着血红色的指甲油,和湛瑶上周刚换的甲油颜色,分毫不差。
我最后看了眼身后——铁门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无尽的通道,和通道两侧油画里,那些咧着嘴笑的人像。
他们的嘴型都一样,在说同一句话。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