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东吴市老城区的街道空无一人。吴欢的机械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蓝光，扫描着\"雪音琴行\"的每一寸门面。
苏雪濒死时说的\"老地方\"就是这里——她父亲经营了三十年的家族琴行。
\"系统电量剩余17%。\"张小燕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的机械肢体最多再坚持两小时。\"
吴欢轻轻活动了一下右臂，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昨晚汪芙蕖那发纳米子弹造成的损伤比想象中严重，备用电源消耗异常迅速。
\"监控已屏蔽。\"陈默蹲在街对面的阴影里，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有动静，热成像显示至少两个人。\"
吴欢的机械耳蜗捕捉到琴行二楼微弱的脚步声——训练有素的步伐，不是普通保安。
苏雪已死，这些人要么是来销毁证据的，要么是守株待兔的杀手。
\"我进去，你掩护。\"吴欢对陈默说，同时从机械臂隐藏槽中取出苏雪给的微型存储器。
昨晚在车上他们已经检查过，里面只有一个加密视频和一组坐标，需要特定设备才能播放。
琴行的老式锁芯在吴欢的机械手指下像黄油般柔软。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是松香和木材混合的气息。
展示厅里摆放着十几架钢琴，月光透过橱窗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光影。
脚步声突然停止。吴欢瞬间静止，连呼吸都放缓。他的机械眼切换到运动侦测模式，看到二楼楼梯口有热量残留——有人刚刚在那里停留过。
突然，一声钢琴和弦在黑暗中炸响！吴欢本能地伏低身体，几乎同时，消音手枪的子弹击穿了刚才他头部所在位置的柜门。
\"左侧立柱后。\"陈默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已锁定。\"
吴欢的机械臂变形，弹出微型镜面观察死角。一个穿黑衣的枪手正借着钢琴的掩护换弹匣。没有纳米强化的特征，是普通雇佣兵。
镜面角度调整，吴欢看到了第二个枪手——蹲在二楼栏杆后，狙击步枪的红外瞄准线正在展厅内扫视。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二楼那个交给你。\"
吴欢低语，同时从机械腕部射出一枚微型电极。 电极精准命中一楼枪手的颈部，那人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几乎同时，陈默的狙击枪闷响，二楼枪手应声而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清场。\"吴欢快步走上楼梯，机械足刻意加重脚步声，引出第三个藏在琴房里的枪手——那人刚探头就被吴欢的机械手掐住喉咙按在墙上。
\"谁派你来的？\"吴欢的机械眼在黑暗中发出骇人的蓝光。 枪手的瞳孔剧烈收缩：\"汪...汪博士...说会有老鼠来...\"他的牙齿打颤，\"地下室...钢琴下面...\"
吴欢加重力道：\"几个人看守？\" \"就...就我们三个...\"枪手突然诡异一笑，\"但琴行外面...\"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橱窗玻璃！
吴欢被气浪掀翻，机械骨架吸收了大半冲击，但左半身血肉之躯仍被碎玻璃割出数十道伤口。
\"陈默！\"吴欢对着通讯器大喊，只听到刺耳的忙音。 烟雾警报器刺耳地尖叫着。
吴欢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琴行门口停着一辆燃烧的汽车——正是陈默的掩护点！
火焰中，一个黑色人影正缓步走来，手中武器反射着火光。
汪芙蕖。
吴欢没有犹豫，转身冲向琴行深处的展示钢琴。苏雪的暗示很清楚——秘密在地下室，入口在钢琴下。
那架古老的施坦威钢琴看起来与别的没什么不同，但当吴欢掀开琴盖，机械眼立刻发现了异常——中央c键下方有一个微小的生物识别器。
\"苏雪...\"吴欢将机械手指按在识别器上，人造皮肤下精确模拟着苏雪的指纹特征。
无声无息地，钢琴整个向前移动，露出向下的阶梯。
吴欢刚踏进去，钢琴就自动复位，几乎同时，他听到汪芙蕖的高跟鞋声踏入展厅。
地下室的空气冰冷干燥，显然有独立的通风系统。吴欢的机械眼适应黑暗后，看到这是一个约三十平米的空间，摆满了文件柜和电子设备。
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投影仪。
\"电量不足警告，\"体内系统发出警报，\"剩余12%，部分功能即将关闭。\"
吴欢迅速将苏雪的存储器插入投影仪。设备嗡嗡启动，投射出一段视频—— 苏雪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面容比吴欢昨晚见到的年轻许多，眼神清澈坚定：\"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死了，或者被完全控制了。\"
她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三年前，我被金海湾集团选中参与'健康监测计划'，实际上是被注入了第一代纳米机器人。\"
视频中的苏雪调出一组文件：\"林世杰以为他在与'新纪元'合作开发增强人体免疫力的纳米技术，但实际上，汪芙蕖利用他建立了整个东吴市的控制网络。\"
投影切换到一组设计图，吴欢立刻认出是\"光明峰项目\"的升级版——不仅地铁沿线，整个城市的5G基站都被改造成了纳米信号发射器！
\"最可怕的是，\"苏雪继续道，\"去年全市推广的流感疫苗中含有休眠态纳米机器人。汪芙蕖需要的只是一个激活信号...\"
她突然转向镜头外，\"有人来了！我必须长话短说——\" 视频快速切换到一个实验室画面，汪芙蕖正在给一个背对镜头的男子注射某种银色液体。当男子转头时，吴欢的机械心脏几乎停跳——是杜卫国！而且他的眼神明显处于被控制状态。
\"很多人已被渗透和控制，\"苏雪的声音变得急促，\"但反抗力量也存在。钢琴低音区第三个键下有纳米干扰器原型，可以暂时阻断控制信号。记住，激活'光明峰'的密码是——\"
视频突然中断。吴欢立刻冲向楼梯，但为时已晚——地下室的门被暴力破开，汪芙蕖举着枪走下台阶，身后跟着两名纳米强化的保镖。
\"精彩的历史课，不是吗？\"汪芙蕖微笑道，\"苏雪是个好女孩，可惜太有主见。纳米控制在她身上始终不稳定，总有清醒时刻。\"
吴欢的机械臂蓄能，但发出警告嗡鸣——电量不足10%，无法发动有效攻击。
\"别费劲了。\"汪芙蕖示意保镖上前，\"你的共生体数据我们已经采集得差不多了。杜卫国那个蠢货太明显，被你一眼看穿。\"
保镖一左一右钳制住吴欢。近距离观察，这两人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银色，皮肤下的纳米机器人流动形成规律图案——比之前见过的任何感染者都要高级。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吴欢拖延时间，机械手指悄悄探向钢琴方向，\"控制整个城市？\"
汪芙蕖大笑：\"城市？吴书记，你太小看我们了。东吴市只是第一个试验场。\"
她拉开衣领，露出颈后的金属接口，\"新人类时代需要领路人，而我们将成为'进化'的守护者。\"
吴欢的机械眼捕捉到关键细节——汪芙蕖的接口设计与他的机械臂惊人相似，但更先进，更像是...升级版？
\"梁安国是你什么人？\"吴欢突然问道。 汪芙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老师是个天才，但太软弱。\"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他竟然想向政府坦白一切，所以我们不得不...重新设计了他的车祸。\"
吴欢想起梁安国临死前的警告。原来真正的叛徒不是梁安国，而是他最信任的学生！
\"电量不足5%，\"体内系统警告，\"紧急关机前60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琴行外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汪芙蕖皱眉转向楼梯，两名保镖也稍稍分神。
吴欢用尽最后的电量，机械臂超频释放电磁脉冲！两名保镖瞬间僵直，但反冲力让吴欢自己的系统也陷入瘫痪。他踉跄着扑向钢琴，用尚且能动的左手按下低音区第三个键—— 琴键纹丝不动。
没有暗格。难道苏雪说的是别的钢琴？ 汪芙蕖的冷笑在身后响起：\"找这个吗？\"她举起一个小型装置，\"苏雪的玩具，可惜对你没用。专门针对你的型号设计的屏蔽场已经覆盖整个琴行。\"
楼上枪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军靴声。汪芙蕖皱眉：\"杜卫国这个废物，连个昏迷的特种兵都看不住...\"
她突然抬手射中吴欢的左腿！剧痛让吴欢跪倒在地，完全依靠机械臂支撑才没有倒下。
\"系统即将关闭，\"体内警报声越来越急促，\"3...2...\" 就在这绝望时刻，一道黑影从楼梯飞扑而下，精准地撞开汪芙蕖！
陈默满脸是血，但动作依然敏捷，反手一枪击中一名保镖的头。
\"吴书记！\"他扔给吴欢一个小型电源，\"张教授说能临时充电！\"
吴欢接住电源，机械臂自动对接接口。能量如甘泉般涌入系统，关闭倒计时戛然而止。
10%...15%...电量缓慢回升。
汪芙蕖爬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无谓的挣扎。\"她按下腕表某个按钮，两名被脉冲击中的保镖突然重新活动起来，动作比之前更加迅猛！
陈默与其中一人缠斗，另一人直奔吴欢而来。电量只有18%，吴欢必须精打细算。他侧身避开攻击，机械手指精准插入保镖颈部的控制接口—— 数据流如洪水般涌入！
吴欢的机械眼瞬间被陌生信息淹没：实验室、手术台、痛苦的改造过程...这是保镖的记忆！
原来这些\"保镖\"都是被绑架改造的特种兵！
\"吴书记！断开连接！\"陈默的喊声惊醒了他，\"他们在反向入侵你的系统！\"
吴欢猛地拔出手指，但已经晚了——一股陌生的代码正在改写他的机械臂程序。右臂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的喉咙！
汪芙蕖微笑着走近：\"完美的设计，不是吗？你的共生体是我们最好的作品，可惜一直没能完全控制...直到现在。\"
陈默想过来救援，却被另一名保镖缠住。吴欢的机械手指越收越紧，氧气逐渐稀薄。
就在意识开始模糊时，他的左手摸到了钢琴上的某个东西——苏雪说的不是琴键下的暗格，而是放在钢琴上的调音器！
调音器裂开，露出里面的纳米干扰器。吴欢用最后的力气按下启动按钮—— 刺耳的尖啸声充满地下室！
汪芙蕖和两名保镖同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吴欢的机械臂也短暂失灵，松开了他的喉咙。
\"走！\"陈默拉起吴欢，\"外面全是他们的人！\" 两人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
琴行已经变成战场，五六个穿黑衣的枪手正在与突然出现的警方人员交火。吴欢认出了领头的是杜卫国，但他的眼神不再呆滞，反而充满愤怒。
\"吴书记！这边！\"杜卫国大喊，\"我们不是敌人！\" 没有时间思考这是否是另一个陷阱。吴欢和陈默冲向杜卫国指的后门，几乎同时，琴行地下室传来剧烈爆炸，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汪芙蕖自毁了实验室。\"杜卫国爬起来，嘴角流血，\"她宁愿销毁证据也不愿被我们抓住。\"
军用吉普车呼啸而来，杜卫国的部下将三人拉上车。车内，杜卫国解开袖口，露出银光流动的手腕：\"三年前我被汪芙蕖控制，直到一个月前才靠张小燕的早期抑制剂恢复部分意识。\"
吴欢的机械眼扫描杜卫国——他说的是实话，纳米机器人仍在体内，但活动模式与郑天阳类似，处于不稳定控制状态。
\"为什么帮我？\"
\"因为'光明峰'今晚就要激活。\"
杜卫国调出平板上的地图，\"全城75%的市民都接种过那种疫苗，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儿！\"
地图上，东吴市各处亮起红点——每个5G基站都被标记为潜在信号发射器。而市中心的金海湾大厦，则是控制中心。
\"汪芙蕖逃回大厦了？\"吴欢问。
杜卫国摇头：\"她不会亲自冒险。控制中心在林世杰的办公室，但...\"他犹豫了一下，\"郑天阳的女儿今天下午被绑架了，市长被迫配合他们。\"
陈默突然插话：\"医院刚传来消息，有十几名市民出现异常症状——皮肤银化，行为失控。张教授说这是纳米机器人被预激活的表现！\"
吉普车急刹在东吴大学医学院门口。张小燕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支加强型抑制剂。
\"最新发现，\"她直接切入正题，\"汪芙蕖改良了纳米机器人，现在它们能通过电磁波共振激活。而你的机械共生体...\"她担忧地看着吴欢的右臂，\"共振频率正好匹配。\"
吴欢突然明白了汪芙蕖对他如此感兴趣的原因——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一把钥匙，能开启整个城市的纳米控制网络！
\"还剩多久？\"
张小燕的脸色苍白：\"根据病毒扩散模型...最多六小时。第一批被激活的市民已经开始攻击医护人员。\"
杜卫国递过一套军用通讯设备：\"我的部下已经控制了三处基站，能暂时阻断信号传播。但需要有人潜入金海湾大厦，摧毁主控程序。\"
吴欢看向远处那座帆船形大厦，灯火通明如同海上的灯塔。
一年前在滨海市的最后一战，他也是这样面对梁安国的老巢。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我需要一个计划。\"吴欢的机械眼锁定大厦顶层，\"和一支敢死队。\"
张小燕握住他的金属手掌：\"还有这个。\"她递过一个小型装置，\"根据苏雪的干扰器改良的，理论上能暂时瘫痪汪芙蕖的控制系统...但只有一次机会。\"
吴欢将装置收入机械臂隐藏槽。六小时，一座城市，数百万条人命。
而钥匙，就藏在他半人半机械的身体里。 吉普车再次启动，驶向最后的战场。
远处，金海湾大厦的灯光突然变成诡异的银色，像一座等待献祭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