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县委大院。凌晨3点 。吴欢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映出他疲惫的面容。
加密文件夹里静静躺着三份材料:青林新城案的最终审计报告、绑架案的原始录音文件、还有儿子吴忧昨天画的\"爸爸办公室\"——画里他的办公桌比县委大楼还高。
\"吴书记,您该休息了。\"秘书小陈轻声提醒,却递来更厚的文件夹,\"市委组织部的民主测评表刚送到,周市长特意让人走机要通道。\"
他翻开第一页,92%的优秀率在预料之中,但备注栏里那行手写字却让他瞳孔骤缩:\"张克俭已启动‘软着陆’程序,提拔须在七日窗口期内完成。\"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歹徒们的子弹。
吴欢摸出手机,周毅的加密短信只有四个字:\"忧忧的画。\"
\"备车。\"
他抓起外套时,电脑屏幕自动锁屏,壁纸是吴忧在廉政文化课上朗诵《爱莲说》的照片——那是何凯伦偷偷设置的。
青林市儿童医院·VIp病房。 消毒水味里混着淡淡的栀子香,何凯伦正给发烧的吴忧擦汗。
孩子小脸通红,却攥着本《党员干部纪律手册》儿童版——省委宣传部最新试点的\"廉政从娃娃抓起\"项目。
\"妈妈,我背给你听...\"吴忧迷迷糊糊念着,\"‘不如实报告个人事项...’\"
病房门突然打开,吴欢带着一身雨水闯入。何凯伦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眼神却锐利如刀:\"省委常委会刚结束,准备提拔你为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
吴欢轻轻握住儿子发烫的小手,孩子掌心有什么东西硌人——是枚小小的党徽,背面刻着\"何金锋赠\"。 、
\"爸下午来过?\"他声音发紧。 \"带着中组部督导组的人。\"何凯伦用湿巾擦拭孩子额头,\"当着纪委同志的面,问忧忧‘爸爸收过礼物吗’,孩子说...\"她突然哽咽。
吴忧在睡梦中呓语:\"爸爸说...糖衣炮弹...要上交...\"
窗外雨幕里,一辆黑色奥迪悄然离去,车牌\"甲A-0xx\"的尾灯在积水里映出猩红的倒影。
市委常委会会议室。次日上午9点。
张克俭正在慷慨陈词:\"...吴欢同志确实优秀,但直接提副市长是否...\"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抱歉,各位领导。\"周毅的秘书气喘吁吁进来,\"刚接到省委组织部电话。\"他递过红色机要电话记录本,全场瞬间死寂——记录页上盖着中组部干部监督局的公章。
周毅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这位老友昨天深夜带他见过的白发老人,此刻正在北京某个办公室里落下关键一笔。
\"经研究,同意青林市启动“年轻干部破格提拔”特别程序。\"张克俭念出最后一句时,钢笔在纸上洇出墨团,\"...任命吴欢同志为青林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分管文教卫工作)。\"
散会时,周毅\"不小心\"碰翻茶杯,水流向张克俭那边漫去。\"哎呀,这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看起来干净,谁知道泡过多少道茶了。\"
青林市政府大楼。新任副市长办公室 。
吴欢推开窗户,正对着廉政广场的巨型屏幕在播放新闻:\"...青林新城案主犯张某某主动投案...\"
手机震动,吴忧发来视频通话。
孩子举着满分试卷:\"爸爸!我答对了‘副市长该做什么’!\"
镜头一晃,拍到那本《纪律手册》翻开的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 【领导干部任职回避制度:不得与配偶、子女...】
画面外何凯伦的声音传来:\"忧忧,该喝药了。\"
吴欢突然僵住——药碗旁边,赫然摆着星辉矿业去年\"捐赠\"给学校的智能体温计。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时,新配的秘书慌忙追上:\"吴市长,下午的履新座谈会...\" \"告诉周市长,\"
吴欢按下电梯,\"我要动用特别办案权——就说是何部长批准的。\"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看见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领口别着的党徽和儿子画里一模一样,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青林市第一实验小学。
晨读时间 吴忧踮着脚把\"我的爸爸\"作文贴到班级展示栏,彩色铅笔画的副市长办公室门口,多了一个戴手铐的小人——孩子天真地解释:\"这是坏人,爸爸把他关在外面。\"
班主任脸色骤变。
半小时后,市教育局局长亲自打来电话:\"吴市长,省纪委刚调走了我们第一实验小学所有‘廉政进校园’的教案...\"
吴欢握紧方向盘,后视镜里,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正缓缓跟上。
就在吴欢准备去实险小学时,一个熟悉的电话打了进来。
吴欢看到来电显示,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提了起来。
“吴欢,是我。”
“潘姐,是你?”
“怎么不是我?”
“谁说我死了?”
电话那头的潘莉中气十足,绝对如假包换。吴欢的声音也高了八度,朝着司机吼道:“我们去省城!”
司机的车速又快又稳。一个多小时以后,吴欢便在潘莉的别墅里看到了她。
吴欢站在雕花铁门外,指节悬在门铃上方三寸。
别墅的欧式拱窗透出暖光,窗台上摆着一盆君子兰——叶片排列的角度,和省委常委会议室里那盆一模一样。
门开了。
潘莉倚在门边,右手握着一柄军用多功能钳,正修剪一截枯枝。
她没穿常委的西装套裙,而是件宽松的亚麻衬衫,左袖空荡荡地垂着,袖口别着一枚生锈的54式手枪弹壳。
\"吴副市长。\"她侧身让出通道,右腿金属支架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响,\"茶刚煮好,滇红,加了三片陈皮。\"
客厅的博古架上没有古董,只有一排排泛黄的野战急救手册。吴欢的视线停在茶几上——那里摊着吴忧的\"铁笼笼\"画,但笼子里多了一个穿军装的小人,钥匙插在锁孔,却断了一半。
\"青林江下游的渔民,\"潘莉突然开口,\"至今还用我教的方法补渔网。\"她提起茶壶,壶嘴倾泻的水柱在杯中旋出漩涡,\"就像你教儿子背《爱莲说》——有些习惯,死过一次也改不掉。\"
落地窗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吴欢看见她的影子里,右肋位置缺了一块,像是被子弹凿穿的旧地图。
“潘姐,还能见到你,对我来说真是喜从天降啊。”
吴欢说了一句话,声音就有些哽咽。
潘莉递给吴欢一个桔子,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脆弱?要是想哭,你就哭吧,姐给你准备了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