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悬壶谷浸在琥珀色暮光里,三十二盏鎏金熏炉在广场旋转。
许莳安鼻尖微动——那股驱蚊香的沉香味里,混着丝缕腐烂荔枝的甜腻。
“痒...爹爹我痒......”诊台前孩童的哭嚎撕裂暮色。
女童掀起衣袖的刹那,许莳安瞳孔骤缩:那些溃烂的疱疹竟排成北斗七星状,黄水渗透的棉布下隐隐有活物蠕动。
“别挠!”他扣住女童脉门,显微灵瞳扫过创面。四百倍放大下,溃烂处爬满半透明的八足蛊虫,正用口器啃噬真皮层神经末梢。
诊室外突然骚动,两个担架撞开竹帘。左侧少年脖颈肿大如蟾蜍,喉结处凸起虫卵状硬块;右侧老妪眼睑外翻,睫毛根部缀满珍珠大小的虫巢。
许莳安指尖金针挑破少年喉间硬块,滋啦涌出的不是脓血,而是青烟凝成的飞蚁,
“仙医盟的驱蚊香...果然有问题。”
温可夏的九尾突然绷直,狐耳在暮色中转向广场。
她瞬移至最外围的熏炉旁,尾尖蘸取炉灰轻捻:“龙脑混着南疆尸油,艾草掺了冥界返魂香。”
忽然屈指弹灰入冰鉴,寒玉雕成的鉴面骤然浮起血丝,细看竟是万千带翅幼虫在游弋。
“这是...血翅蚊的蛊卵!”她甩袖冻住整盆冰鉴,幼虫在玄冰中显出原形——半蝠半蚊的畸变体,尾针裂成三叉戟状,“卵壳还镀着九幽血咒,遇体温即解封。”
许莳安按住第三个因皮疹溃烂求诊的孩童:“你家用的可是仙医盟新发的驱蚊香?”
“仙长们说燃此香能避五毒...”妇人慌张掏出半截残香,“连青鸾殿都夸是好物......“
许莳安劈手夺过妇人怀中的残香,功德金光如手术刀剖开香柱。截面层叠如年轮,最内芯赫然嵌着米粒大小的血色晶簇——正是蛊卵的休眠态。
“青鸾殿...”他冷笑捏碎晶簇,爆出的黑雾在半空凝成九幽殿图腾,“怕是连护山神鸟都换了傀儡!”
子时,济世堂浸在靛蓝色月光里,三十六个琉璃皿摆满长案。
许莳安显微灵瞳切换至荧光模式,香灰在400倍镜下显露出恐怖图景——数以万计的蚊蛊卵正在裂殖,外壳渗出粘稠信息素。
“看这些口器结构。”他将影像投射到冰幕,“倒钩设计能撕开修士护体罡气,吸血后注入的神经毒素会让人产生愉悦感。”
温可夏尾尖凝出冰手术刀,剖开活体蚊蛊腹腔:
“肠道里还有未消化的紫府灵气...它们在拿修士当孵化器。”冰刃突然转向窗外树影,“偷听的虫子,滚出来!”
黑影中跌出个浑身红斑的药童,怀中紧抱鎏金熏炉:“左长老说...说这是济世圣物......”
温可夏甩出冰链锁住熏炉:“寻常驱蚊香用除虫菊酯,你们用九幽血蛊——”
炉盖炸开的瞬间,她瞳孔骤缩。三百只变异蚊蛊组成骷髅图腾,正是九幽殿的催命符!
“要快。”许莳安展开《本草纲目》残卷投影,
“我需要:
雷击木灰烬阻断信息素;
百年雄黄粉混合朱砂绘制结界;
你的本命冰晶研磨成纳米粉尘。”
温可夏九尾冲天而起,搅碎漫天星斗:“你若敢让冰晶沾上半点香灰...”
“就罚我试吃新药三月。”许莳安已祭出神农鼎,鼎中雷火交织,“开始吧,温监工。”
寅时,仙医盟广场阴风呼啸,七十二盏熏炉摆成炼魂大阵。
左长老立于阵眼,手中香火凝成百足蜈蚣:“许医师夜闯禁地,是要叛出医道么?”
“医道?”许莳安甩出琉璃皿,蚊蛊在功德金光下现形,“用《瘟疫论》记载的养蛊术残害百姓,这就是仙医盟的医道?”
左长老袖中飞出万枚毒针,针尖蚊蛊口器滴着紫毒:“黄口小儿懂什么?这是用毒攻毒的至高医境!”
温可夏轻笑一声,狐尾卷起飓风:“至高医境需要藏头露尾?”
冰刃划破左长老道袍,露出的机械脊椎闪着血光——竟是九幽殿的傀儡替身!
“阵眼在膻中!”许莳安金针刺入傀儡胸口的血色晶核,“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器修门主!”
傀儡腹腔突然裂开,血翅蚊王振翅而出:“既然知晓,便留不得你们!”足肢扫过之处,青石地面腐蚀出蛛网裂痕。
温可夏足尖点地,九条狐尾如星河倒卷冲天而起。月光在她的皮毛上凝成霜甲,每根毛发尖端都炸开冰晶莲花。
“许莳安!”她清叱一声,音波震碎三丈内所有蚊蛊,“我要冻碎这畜生的复眼!”
“明白!”许莳安指间金针早已裹满雷劫木灰烬,针尾缠绕着滋滋作响的电弧:“三息!”
他凌空绘出《灵枢》禁术符文,雷火沿着地脉灌入蚊王翅根关节,“三!”蚊王膜翅掀起腥臭飓风,翅脉间流淌的竟是各派修士本命精血。
“二!”温可夏的利爪已撕开蚊王护体毒瘴,冰魄珠径直撞向复眼核心。
“一!”许莳安的金针在最后一瞬穿透翅膜,雷劫木灰烬混着纳米冰晶注入血管。蚊王腹腔顿时亮起蓝白强光,宛如将整片雷云塞进躯壳。
“爆!”
冰火相冲的灵爆掀翻七十二盏鎏金熏炉。炉中血翅蚊蛊在高温中扭曲成焦炭,又在极寒里碎成冰渣。
阵眼血池沸腾翻滚,三百道半透明虚影挣扎着浮出表面:剑阁大师兄的残魂握着断剑、合欢宗圣女神识里还缠着情蛊、最骇人的是药王谷老谷主元神竟裹着九幽魔纹!
“融魂炼魄...好狠的手段!”许莳安剑指左长老残骸。那傀儡胸腔裂口处,机械齿轮正将各派功法刻入血色晶核,
“假借驱蚊香收集百家绝学,用血池熔炼出渡劫期怪物——你们是要造个不死不灭的魔!”
温可夏九尾绞住最后一只巨型蚊蛊,妖力催动到极致时,尾尖冰蓝逐渐染上猩红:“啃食元神进阶?姑奶奶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吞噬!”
狐口猛然张开,洪荒时期的饕餮虚影在喉间闪现,竟将那蚊蛊连肉身带魂魄撕成碎片。
“告诉九幽殿——”她踩碎血色晶核,“他培养的蛊虫,连给妖族当零嘴都不够格!”
晨光刺破血雾时,广场中央只剩冒着青烟的深坑。许莳安拾起半块带牙印的香炉残片,脸色骤变——这分明是器修门主闭关前最爱的龙纹鼎!
温可夏拾起另一块残片,冰魄珠映出鼎内暗纹:密密麻麻的蚊蛊正裹着器修门主的元婴,那元婴额间,赫然插着许莳安独创的醒神针。
残片在日光下渗出黑血,恍惚间竟凝成九幽殿主的冷笑:“许莳安,别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