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青胸口被重重踩住,一口气都要好几次才能喘匀。
窒息感冲向大脑,几乎要晕厥过去。
每次要晕厥之前,胸口却又松开,让他从濒死状态又活了过来。
耳边传来地狱般的声音,孙长青眼睛充血,嘴唇发青,眼角不停流着泪。
本能想用手去拂开明晏的脚,可一只手却被孟西踩住,另一只手被他套着漆黑刀鞘的刀压住。
从未如此耻辱过。
人为刀俎,他也鱼肉。
在胸口处的脚松开的那刻,还是害怕哭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明晏收回脚,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孙长青被踢得往后滑出数步,最终撞在桌腿上才停下。
桌上的冷茶壶砸了下来,隔夜茶水浸湿了他的衣袍。
明晏嫌恶冷道:“下贱!”
好好说话不听,疯狗似的乱叫。
还以为有些骨气,没想到还没开始打就老实了。
孙长青重重咳嗽起来,喉咙里呛着血,咳得吐了一地,恶心至极。
明晏道:“说,你知道什么?”
孙长青是真的怕了,他以为自己认了命不怕死,可是濒死的时候他猛然惊觉他想活!
跪地磕头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说,我也只是猜测,并不知实情啊。”
“说!”
孙长青挨了打,脑子也混乱,话说得不清楚。
“听闻暨城一战,北荣长驱直入,镇北军缺粮少兵器撑不住,这才落败。”
明晏皱起眉头。
当时她到镇北军不过两年,还是个连先锋都算不上的凑数的。
粮草兵器是运送不及时,可是军中当时还有存粮,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北荣突袭,抵御不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死伤惨重。
北荣夺下暨城,后又连取几城,将大雍逼至陈州外。
后面反攻多年才一一夺了回来。
如今听孙长青提起往事,明晏的心如同掉进冰潭,这件事,难道有内情?
“说清楚!”
孙长青道:“当时临近各州都在调集粮草兵器往镇北军送,征粮使从云州收集完出发去暨城时,是暨城战事发生半月前,按照路途,不可能耽误。”
明晏浑身骤冷,手指忍不住发抖,额上浸出冷汗,仍是竭力保持镇定。
“发生了什么事?”
孙长青摇头道:“不知,我只是猜测有些奇怪。还有栖霞山一战,听闻北荣也是突袭大营,觉得和暨城一战有些相似。”
暨城一战,苏家两位将军战死。
栖霞山一战,魏王战死。
明晏痛苦闭上眼,稳住心神,竭力控制住胀疼的眼眶。
半晌睁开,双目染红,缓缓朝孙长青走去。
每一步似乎都带着北地的风霜刀剑,凌厉逼人。
走到孙长青身前蹲下,一字一句道:“暨城和栖霞山的事,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饶你一命,只判你流刑,你的家人随你一起流放,我保证,不杀一人。”
孙长青跪下磕了个头。
贪污受贿数额巨大,玩忽职守,造成不少冤假错案,又冲撞公主,判他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流放虽苦,到底还有命在。
只是他心里也没底,只能想到什么说些什么补救。
“公主殿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栖霞山的事只是听说,暨城运送粮草之事后面也依稀听人说起过,说是在胥州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暴雨,官道被阻拦,即便清理以后粮草兵器也损失不少,所以没有及时运到暨城。”
孙长青越说越小声。
这事随便一查就知道,靖安公主或许并不会因此放过他。
明晏却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当年苏大将军苏少将军同时战死,她颓废了许久,等她清醒振作起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回到了正轨,大家也都尽量不去提那事。
就连苏卫,似乎都当一切没发生过,只是训练更加刻苦,打起仗来更不要命。
明晏回忆往事,心口又是一阵钝痛,“你的意思,不是天灾是人祸?”
孙长青道:“这我无从得知。”
明晏再忍不住,伸手掐住孙长青的脖子,“那你说起此事,是想蒙骗我以求活命吗!”
孙长青拍打她掐住脖子的手,额上青筋爆出,眼睛几乎要鼓出来。
破碎喊道:“公…公主,饶…饶命!”
明晏狠狠松了手,孙长青被带着摔在地上,咳嗽不止。
甫一喘过气便搜索着如何才能从她手里活命。
“公主殿下,您不觉得一切太巧合了吗?北荣两次袭营都大获全胜,我方死伤惨重,难道北荣当真有老天庇佑?”
明晏冷道:“你凭借猜测就想让本宫饶你一命,是不是当本宫傻啊?”
孙长青也知这事站不住,他原本也是为了刺激她胡乱说的,如今便是怎么都圆不回去。
明晏道:“若你刚刚是满门抄斩,现在本宫定要让你被五马分尸!”
孙长青几乎骇得要晕了过去,忙又搜肠刮肚看还有什么他知道的。
灵光一闪,忙道:“公主殿下,还有,还有南江前任县令,在南江搜刮不少银钱往京中孝敬。”
明晏已经彻底没有好脾气,黑着脸喝道:“孝敬给谁!”
“据说是瑞王。”
明晏又是一脚,“你是明晖的人,你底下官员孝敬明昆还被你知道?你哄傻子呢!”
孙长青呼痛一声,“公主殿下,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可是没有证据,只禀告了吏部秦尚书,后来这县令就被抓住错漏罢了官。”
明晏已经彻底不想和他纠缠,吩咐孟西直接一顿暴揍便走。
一路上还有骂骂咧咧。
“挨千刀的下贱胚子,拿我当傻子玩儿。”
孟西也气道:“不如直接把他折磨个半死再丢去山里喂狼?”
明晏道:“那叫滥用私刑,你怕赵宜抓不住我的问题好让明昆借题发挥吗?”
“那现在怎么办?”
明晏深呼吸好几次才冷静下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派人给苏卫送个信,让他查一查此事。”
“是。”孟西领命就要去安排。
“等等。”明晏叫住了他,眼里有些犹豫。
最后,下定决心道:“算了,先别告诉苏卫,传信给温先生,让他偷偷帮我查。”
孟西道:“殿下,这种多年前的事,温先生恐怕不好调阅卷宗,您怎么不找穆相?”
“他在京中有不少双眼睛盯着。突查镇北军以前的事,我怕他被怀疑,若真有问题容易打草惊蛇,温先生会想办法的,若是当真需要他帮忙的话,温先生自己斟酌后会去找他。”
此事若当真有隐情肯定和京中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