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昆老老实实将公堂之上穆原未曾说的话一字不漏补充了完整。
其他三人也听得摇头叹息。
御史大夫道:“陛下,周王挑衅在先,诋毁手足,中伤重臣,实在有失皇家风范。”
明晖道:“靖安还说只有魏王是她兄长,扬言便是杀了儿臣,凭她的军功,父皇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父皇,请为儿臣做主!”
王文华跪下,义正言辞道:“陛下,靖安公主目无长兄,行事毫不顾忌,弄得京城乌烟瘴气,周王也只是尽了兄长劝诫本分,虽言语不当,到底是一片好心,陛下明鉴。”
明晖委屈至极,“是啊父皇,儿臣好心办了坏事,实在冤枉,儿臣也是怕皇妹走错路做错事,这才心急说错了话。”
王文华道:“靖安公主先是带着府兵去御城卫闹事,又软禁户部大小官员七八日。让府兵去抓人,在户部私设公堂,目无法纪,陛下明鉴。”
成元帝目光转向穆原,道:“穆卿,朕让你劝诫靖安,你可劝过?”
穆原跪地道:“陛下明鉴,公主一心为肃清户部,手段确实凌厉了些,可从结果看来,公主的手段确实有用,臣有负圣恩,让事情发生到如此地步,一切罪责皆为臣之过,臣愿领罚。”
成元帝又问了一遍,“你可劝过?”
穆原低下头,双手撑地,“臣,未曾。”
“殿外杖十,徐嘉监刑。”
殿中人大惊。
成元帝一向偏爱穆原,鲜少责骂。
今日因为他未曾劝诫便要责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穆原并未求饶,“谢陛下。”
起身便跟着徐嘉往外走。
御史大夫道:“陛下,穆相忙于公务,不曾一刻得闲,事出之后也曾亲自去过户部,见过靖安公主,陛下三思。”
大理寺卿也道:“陛下,公堂之上公主与周王起冲突之时,穆相不顾自身安危劝阻,不曾失职啊,陛下三思。”
成元帝还未说话,穆原便朝二人道谢道:“多谢御史公大理卿替我求情,只是某确实有负陛下重托,该罚。”
说罢便出了殿门。
徐嘉安排内侍用刑。
很快殿外便传来杖责的闷响,穆原却一声未发。
明晖王文华明昆心中都有些畅快,穆原平素给他们找的麻烦不少,如今在殿外受刑,真是大快人心。
等他一失帝宠,便不足为惧。
十杖很快打完。
穆原额上已经沁出冷汗。
徐嘉连忙去扶,“穆相,可还好?”
穆原忍着臀部疼痛慢慢起身,“多谢徐内侍手下留情。”
没脱衣服,没下重手,已经给了他最大的脸面。
徐嘉低声道:“穆相还是谢过陛下吧,陛下也难办。”
“在下明白。”
杖完,徐嘉扶着痛得脸色惨白的穆原重新进了殿中。
穆原跪地谢恩。
成元帝挥挥手,让他起身站到一边。
正此时,小内侍回禀,靖安公主到了。
成元帝淡淡道:“徐嘉,让她在殿外跪着。”
徐嘉又领命走了出去。
穆原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徐嘉走出殿外,对等候在外的明晏传达了成元帝的旨意。
明晏点点头,退至台阶之下,脊背挺直,跪了下去。
徐嘉走下台阶,俯身在明晏身边低声道:“殿下,事情闹得太大,陛下不得不罚,殿下可千万别和陛下置气。”
明晏道:“本宫明白,有劳徐内侍。”
徐嘉压低声音道:“殿下看着有些憔悴,若是身体不适,不必强撑,支会一声便是,陛下最是疼爱公主的。”
明晏抬头朝徐嘉微笑一笑,低声感激道:“谢徐内侍提点,”
徐嘉放下心来,行了礼回了大殿。
“陛下,公主已在殿下跪下,只是起了风,怕是要下雨了。”
成元帝嗯了一声,又看向殿中。
问向明晖,幽幽道:“你对朕的处罚,可满意了?”
明晖突地后背一凉,硬着头皮道:“全凭父皇做主。”
成元帝道:“你身为兄长,不爱护妹妹,却在大理寺公堂之上,当着朝中大臣和罪犯的面前,言语无状,污蔑抹黑,你说,朕又该如何罚你?”
“父皇,儿臣知错,愿意向皇妹赔礼道歉。”
成元帝摆手,道:“你代管户部一年,可知户部内部贪腐一事?”
“儿臣失察,此前户部尚书致仕,父皇派人查过户部的账,没有问题,儿臣便未再清查,是儿臣之过,父皇恕罪。”
成元帝道:“靖安去了不过月余,便查出了问题,她骂你是窝囊废,冤枉你了?”
明晖愣在原地。
成元帝又道:“你说她故意折断你的手指,所以你才动手打她,是否?”
成元帝声音听不出喜怒,明晖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声音都有些颤抖,“是。”
“若非穆卿拦着,你是打算一巴掌打她脸上?”
明晖急道:“父皇,靖安武功高强,儿臣不可能打到她的,真的只是与她开个玩笑,吓一吓让她收敛些罢了,免得弄到如今满城风雨的地步。”
“如此说来,你倒是好心了?”
“这……”
明晖摸不准成元帝是什么意思,心如擂鼓。
王文华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周王也是关心则乱,靖安公主此前不曾踏入过朝堂,行事难免失了分寸,周王也是怕她闹出事来,行为虽有失,初衷确是好的。”
成元帝静静盯着殿中二人。
徐嘉从一旁过来,低声道:“陛下,临王带着世子来了,如今在殿外和公主一起跪着,说是失了兄长的义务,未曾保护好妹妹。”
成元帝点点头,朝殿外看了一眼。
明晏跪在台阶下,其实并看不见。
外面天阴了下来,空气潮湿,隐隐有闷雷声响起。
成元帝听得皱了皱眉。
她今日怎这般老实?
不吵不闹,规规矩矩跪了这么久?
穆原也忍不住跟着雷声朝外望去。
行刑的内侍虽然手底下收了力,可他从也没被责打过,十杖下来,还是钻心的疼。
强忍着站稳,不让自己摇晃,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可千万别下雨。
再坚持半刻也就跪得差不多了。
“噼啪——”
惊雷炸响,风声呜呜,雨点密密麻麻落下。
徐嘉脸色一变,悄悄朝殿外而去。
长长台阶之下,明晏依然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一左一右是临王与世子。
雨点密密麻麻落下,在地上砸出水痕。
明绪南脱了外袍,起身站在两人身后扯着外袍替两位长辈遮雨。
可风吹得太大,也根本挡不住什么。
徐嘉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伞急步下了台阶,焦急道:“公主,是否身体不适?快告诉老奴哪里不舒服,老奴好进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