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众人面面相觑,昌平伯破口大骂,伯夫人泣不成声,嘴里念叨着家乱了。
二房邹氏扶起伯夫人,道:“唉,还是大嫂心善,让这等心狠自私的人掌了家,如今都骑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头上来了。”
伯夫人擦了擦眼泪,推开她的手。
邹氏又去伏昌平伯,道:“大哥,施氏忤逆不孝,还用掌家来压您,依我看呀,这掌家权不能再给她了。”
二房也道:“是呀,大哥,她出去做官,接触男人众多,她又这么年轻,没个子女,说不定被人勾引与人苟合,拿着咱伯府的家业帮衬别人去。”
邹氏道:“说到底,她就是个外人,哪有自己的家业掌在外人手里的道理,大哥还是要收到自己手中才是。”
昌平伯怒道:“收,明日就收了她掌家权。”
邹氏闪着精光的眼睛亮起,道:“是,收回来交给大嫂打理,咱们安心。”
昌平伯夫人一个劲儿哭,嘴里还是只喊着家乱了,乱了。
邹氏鄙夷看她一眼,眼里都是得意。
这等软弱性子,给她掌家也掌不住,最后还不是她囊中之物。
昌平伯府如今铺子庄子管理的井井有条,她接手直接赚钱便是,根本不用费神。
....
施凝云一路回了院子,心中也舒畅不已。
嘴角含笑,觉得这样扬眉吐气,不用事事恭顺的样子,当真畅快。
刚回到院子,就有小丫鬟来了。
将她走后堂中发生的事禀报了她。
施凝云满不在乎道:“随她去吧。”
想坐收渔利,也不掂量自己是否有这个本事。
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进了偏室,在无字灵牌上了三支香。
静静站了很久。
一夜好眠,次日早早就起了床。
拿着浅青色官府金铜腰带穿戴整齐,坐着马车去了户部。
户部官衙近在眼前,施凝云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朱漆大门大开,两边是威武高大的石狮子。
牌匾上户部二字简约苍劲。
上次来,穿着黑衣斗篷,偷偷摸摸,神神秘秘。
如今,她能光明正大进户部,内心不可谓不激动。
整了整衣袍,扶了扶头顶简单发髻,未曾施妆,简单清爽。
抬脚踩上户部衙门台阶,只带着冬青,一步一步往上走。
此时正是上值之时,前来之人不少。
一个个频频侧首看她。
眼神有探寻、有鄙夷、也有肆无忌惮的打量。
不过都知道她是靖安公主举荐之人,也不敢上前放肆。
施凝云目不斜视,全当看不见,步子稳健。
其实心中没底。
她不知道她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该找谁。
四周看着都不大善意,只打算静观其变。
站在堂中,四周目光都向她看来。
饶是头皮发麻,却还是强装镇定,不露胆怯。
还是一人提醒道:“先去点卯。”
点卯?
施凝云朝提醒之人福身行礼,“敢问是在何处?”
那人指了指衙门内的侧桌。
“那儿。”
施凝云行礼谢过,朝那边过去。
衙内侧面摆放着一张小书案,书案后坐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
施凝云客气施礼道:“我来点卯。”
那人立马站起身,回了一礼,道:“想必您就是新上任的度支司主事吧,施主事,小吏是户部书令史,不敢受您的礼,您在簿子上签字便好。”
施凝云点点头,“多谢提醒。”
拿过摆放在一旁的笔,在卯簿上找到她的名字,僵着手写上了她的名字。
心扑通乱跳,还是觉得一切奇幻得不真实。
点完卯,那小吏又给她指了度支司日常办公之处。
也无人引导,施凝云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佯装镇定进了度支司正厅。
厅中已经有不少人。
见到她来都停下交谈寒暄,好奇看着她。
施凝云稳稳心神,欠身行了一礼,“在下新上任主事,施凝云。”
看着她的众人回礼,腰弯得更低,“小吏见过施主事。”
施凝云更紧张了,面上却未表露半分。
“诸位多礼了,日后同在度支司上值,还需诸位多多指教。”
“指教?”人群后传来一声冷哼,“是你指教他们。”
小吏们散开,回去做自己的事。
施凝云这才看见那坐在厅中正首之上的人。
四五十岁的年纪,胡子花白,虚着眼,面色古板严肃。
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绿色官服,板板正正坐在位置上,不悦看着她。
施凝云上前福身行礼,“卑职见过员外郎。”
余康行又冷哼一声,“你眼睛倒是尖,只是你这礼,没学吗?”
施凝云一愣,蹲得低了些。
余康行站起身,板着脸道:“站起来,你进了户部衙门做主事,还行女子礼做什么?”
施凝云呆滞抬头。
余康行站在她面前,严肃道:“跟着学。”
随后左手压上右手,双手合抱,举至胸前,躬身行礼。
“这是揖礼,日后行走,用揖礼。”
施凝云跟着学了,重新做了揖礼。
余康行满意点头,道:“度支司原郎中问斩,如今度支司是本官做主,除你之外还有一名主事,你二人负责手下书令书令史,不懂就问。”
余康行指了指坐在不远处一浅青色官服的三十多岁男子,道:“陈桂陈主事,度支司文案主事,钱谷出纳主事被斩了首,尚空缺,本官暂代,你是度支司账籍核验主事。”
余康行一边说,一边带她去户部各处熟悉。
施凝云认真听着,记在心里。
度支司账籍核验主事,负责审查全国户籍,与户部司协作审查田亩账册,确保赋税征收依据准确。
手下二十书令书令史。
日常协助员外郎处理事务。
如今户部被清扫了一遍,账簿查了又查,忙得不可开交。
余康行道:“靖安公主和穆相如今十分重视户部,你日常事务处理要尽心尽力,别出差错,不懂就问,别乱来,出了事本官可担待不起。”
施凝云忙点头应是。
余康行带她在户部转了一圈,认了人,也不管她记住了没有。
又将她带回了度支司,指了指左侧一间屋子。
“账籍核验曹,你日后在那儿办公,去吧,手底下的书令史会跟你说每日忙什么。”
施凝云揖礼相送。
整了整衣袍,端着手,长舒一口气,摆出给惯常巡店的高深莫测面庞,进了曹。